分别时,萧猊没怎么看他,只叮嘱了一句叫他别担心。
……
为什么突然就不管他了……
灵稚垂下颈子,后怕而疲倦地问:“萧猊会没事的对吗?”
暗卫道:“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公子莫要担心。”
灵稚惶然点头。
“我……”灵稚还有话想问,可对上暗卫冷冰冰的面孔,到了嘴边的话又无力沉默地咽进肚子,似乎说什么都变成空白的。
他眨眼,挤了挤酸胀的眼睛。
实际上从遭遇山匪袭击到他被送至雾清山脚下,灵稚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
暗卫道:“公子一路小心。”
于是灵稚没有从暗卫嘴里问出任何关于萧猊的信息,对方姿态冷淡而恭敬,抬臂做出互送的姿势。
迎面袭来的秋风吹得灵稚几乎睁不开眼,他胳膊发软的背上他的小包袱,怀里抱了个装灵芝的木盒,步子轻飘飘,仿佛踩在棉花上虚浮地朝山路上晃。
暗卫目送公子的背影,悄悄将自己隐没在群山树林之间,直到公子走到山洞外,方才离开。
时隔近乎一年,灵稚回来了。
雾清山的一切似乎没有改变。
凛风呼啸,回荡于山谷的风声幽咽。
灵稚裹紧披风,视线落在石台上打的灶头,一旁的陶罐碗碟积累的落尘并不多,灶下叠放了一处柴堆。
他定定看了会儿,猛地听到一阵虎啸入林,身后的石台似乎都随之震了震。
灵稚不可置信地转身,一只黄色斑纹的巨虎正绕着他嗅了嗅,结实有力的尾巴击打拍响石块,须臾间扬起无数细碎的粉尘。
清脆的鸟鸣自山头响起,盘旋的青鸟俯冲而下,青鸟落在石块上,爪子蹦蹦跶跶地跳着,拖起一条青色长长的尾巴。
灵稚险些抱不紧怀里的木盒,他看看巨虎,又看看长尾青鸟,脑海浮现暗卫在山下对他说的那句话。
暗卫告诉他山上有萧猊归还给他的东西。
灵稚眩晕不已,虚浮的身子向后一倒,正撞在巨虎背后。
虎身撑着他,虎头探到他面前低低吼了一声,依旧是记忆里那只暴躁耐性不太好的老虎。
灵稚紧抿的唇张开了深呼吸,他觉得身边的一切就如梦境般,不真实。
片刻,灵稚靠在巨虎盘坐的怀里,嗓子闷响,双眸半阖着无声落泪,
他真的回到了雾清山,老虎没有死,长尾青鸟还在。
他似乎没有下过山,没遇到什么人,更没经历过任何事。
他生在山上,长在山上,只是山里一株平凡安静的小灵芝。
萧猊……萧猊把一切都还给了他。
*********
雾清山树群绵延,四季分明。
枯黄衰败的叶子堆落在地面叠了一层又一层,天不亮林兽鸟虫声便桀桀叫响,山中万物都开始早出晚归的屯粮,以备入冬。
一方山洞,顶层石缝渗进的光幽幽落在少年身上,几片落叶打着飘儿旋转落下,恰恰掉在睡榻里。
灵稚躺在榻上,目光还是恍惚迷离的。
片刻,他才似真正清醒一般,胳膊撑在身侧弯腰坐起,双腿垂下睡榻,动作慢吞吞地自己将鞋袜穿好。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沿洞府扫了一圈,许多木具井然有序的摆放,寻常人家该添置的东西,在他的洞府内一应俱全。
他梦游那般走近衣柜,柜子里置办有数件于普通百姓而言布料不错的衣物。
虽远不及太师府上穿的好,但灵稚独自生活在山中,还与山下的村民偶有交集,穿得平凡朴素些是比较安全的。
灵稚的目光从衣物上一一掠过,那些较村民而言显得很好的衣袍他没拿,只穿了最朴素粗旧的农衣。
农衣看似简旧,衣内却蓄满棉花。
时下值秋,灵稚回到雾清山后钻进洞府混混沌沌地躺了一段时间,具体过了几日他都数不明白,睡了醒醒了睡,今日又冷又饿,方才撑着虚软的身子起来。
这一醒,比上山前后才是多了几分真正的意识。
他闷闷吸着冰凉的鼻子,双手揣进衣兜内,双腿踩在棉花般轻飘飘地走出洞外。
秋风干而冷,灵稚缩起肩膀一个哆嗦。
农衣夹层盈满的棉花充实地裹着他的身子,待暖意环裹周身,灵稚缓回一口热气,脸蛋浮起几分润红之色。
他腹中空空,沿洞府四周散步般走了走,很快,用大叶子包了数颗熟透得就要爆汁的浆果,又摘几片还算鲜嫩的青叶,朝山后的水边走。
灵稚蹲在石块上认真仔细的清洗浆果,洗干净一颗就往嘴里送,尽管饿得厉害,吃相依旧斯文,进食吞嚼的动作小口小口。
虎啸划空,巨虎跃于一块大石上。
灵稚闻声扭头,唇角抿起内敛羞涩的笑意。
巨虎许是为了屯食在山里与其他野/兽撕咬,虎躯和鼻子周围陈列着几道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两道还在渗血。
灵稚把怀里没来得及洗的叶子挑挑拣拣拿出两株,用水浸过草叶子后撕碎碾出药汁,娴熟地给老虎受伤的地方捂上。
灵稚混混沌沌躺在洞府时老虎并未扰过他,四周得了它的庇护,亦没有其他野兽在洞口四周出没。
给老虎敷好伤药,灵稚坐在石块上靠着老虎安安静静地吃怀里余下的果子,吃完坐了会儿,望着潺潺溪水出神,或对着树冠围成一圈的天空发呆。
繁华尘嚣远去,他独自静守在山上,时间过得越来越缓慢。
他将灵芝重新种在山里,前几日去看,菌盖胖圆,他一摸自己,仅有的几两肉已经消失。
灵稚回来以后总提不上劲,他不似以往那般喜欢在漫山遍野中晃荡着采草捡果子吃,时常独自坐在洞口,或寻一处干燥温暖的地方吹风,一坐就是一日。
等到山谷内的落叶堆出厚厚的一层,他才惊觉深秋已至,许多林兽归巢将要冬眠,万籁无声,偌大绵延的山岭愈发凄冷安静。
直到此时,灵稚终于生出几分无措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这般惶惶度日。
他在一块高石上躺了半日,胳膊一撑,腿脚贴紧石壁慢慢往下滑,冬衣夹的棉花厚实,更显他手脚笨拙。
山里风大,灵稚找了顶毛绒绒的白色兜帽罩在脑袋上,从脸颊两侧留出一缕柔软乖巧的乌发。
若没有下山,没遇到过萧猊,没有和人们在一起生活,灵稚兴许还会如曾经一般摘草捡果子吃,日复一日。
但他终究变得不同了,因此不能再随意只用草叶浆果填腹。
灵稚捡起几个陶罐陶罐,坐在水岸的石块上清洗。
山谷的清水冰凉,洗干净这些器具,灵稚搓了搓通红的指尖,回去用石灶升火,双手晾在火上取暖。
洞内专门置出一处存放粮食的空间,灵稚在里面找到鸡蛋,肉干,以及比他脑袋还要大的十几包蔬菜和瓜果。
这些粮食应该在他上山前有人放进来储存的,能嗅到一股比较新鲜的味道。
想起那日暗卫送他上山说过的话,灵稚神色一恍。
也不知萧猊的伤势如何……
眼前又浮现那人泡在血水里虚弱含笑的模样,那人果断将他的手压在刀上,似乎无畏的把命交给他,只差一点儿,刀子就在灵稚手里刺穿萧猊的身躯。
灵稚浑身打了个抖,按着一边开始颤抖的胳膊,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又过几日,灵稚从山中采集许多果实搬进洞府。
他在太师府做什么都有人伺候,每日膳食没有重样的,虽然见过萧猊下厨,但自己煮出来的食物,根本就难以下咽。
米饭不是生的就是煎糊了,按照记忆中萧猊做饭的步骤把水烧沸腾后将鸡蛋打散扔进水里,煮出来的汤水一股浓重的腥鲜味道。
萧猊叫人提前为他储存的粮食经灵稚下厨后浪费了许多,当天风大,他在石灶上起了火,风一吹一刮,火星子落到灵稚的农衣上,他连忙跑去取水灭了衣上的火星子,再回去时,对着被火烧黑一半的石灶干瞪眼。
灵稚老实了,再也不去折/腾余下的一半粮食。
他从山里采集搬回大半筐果子藏在洞里,灵稚的食量变得很少,不需要吃太多东西裹腹,大半筐的果子足够他至少撑过冬季的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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