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戒圈的浮雕,清晰深刻的起伏。
“拿开!”
仇薄灯压低声喊,连耳朵都红了。
“把那个拿开!”
他还记得现在是在外边,压着声,连挣扎都不敢太过明显。
“不准用那个碰我!”
他抗拒得太厉害,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移开了触碰到肌肤的扳指,但抱住他的手臂略一用力,将他往上送了送。图勒巫师的呼吸落到咽喉上,又烫又热,唤醒了某些记忆。
仇薄灯惊惶失措。
“不行——”
他拿手肘用力抵住。
篝火在远处燃烧,来来往往的图勒族人,嘈杂的说话声,羚羊驯鹿的呦呦声……雪原的风拂过滚烫的脸颊,每一丝气流都在鞭策世家小少爷岌岌可危的仁礼。
小少爷紧张得要背过气去了。
四周无遮无蔽的。
他、他他他……
他要是敢真的……
深黑的斗篷罩了下来。
——就像那天晚上在森林里,仇薄灯再一次被笼罩进沉重厚实的斗篷里。视野骤然暗了下来。能将他轻易托举的手臂,隔着衣服环在腰间,结实有力。能将他轻易攀折的手,隔着衣服按在背上,指骨分明。
图勒巫师藏起了他的阿尔兰。
他羞涩而诱人的战利品。
他要攫取他该得的了。
……营地里很热闹,人来人往。厚重的斗篷、羊毛又细又密,把光线隔绝得一点儿都不剩,但能听到急促的、沉缓的呼吸,也能听到外边沙尓鲁的铃声和清晰的人声……世家小少爷羞耻得几乎要熔化了。
微湿的齿锋刮过喉结。
不轻不重。
仇薄灯不由自主地战栗。
如果不是图勒巫师抱住他的手臂坚硬有力,他绝对已经跌倒了。
这是生命被掌控在对方齿尖的本能反应,也是前不久才刻进骨髓的条件反射……幽暗的冰河,跳动的篝火,毁灭一切的时刻,抵上喉结的齿锋……它们整个地连起来,形成了一个条件反射的标记。
若他能离开雪原,这个标记说不会随时间流逝,渐渐淡去。
可他既然身在雪原,它就只会被一遍又一遍地加深,或轻,或重。
图勒巫师抱住中原来的小少爷,不让他向后仰身,不让他闪避,在斗篷下抬高他的脸,舔舐、摩挲、碾磨他的脖颈,他的喉结。
——这的确是一种标记行为。
咽喉是最脆弱的致命点。
雪原的狩猎者,不管是狼是豹,还是苍鹰什么的,在捕猎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以牙刀,以利喙,制住猎物的咽喉。所以,凶狠的猛兽,在标记所属的时候,一方总会咬住另外一方的脖颈、咽喉……
……唔。
仇薄灯压下小小的呜咽。
他们在沙尓鲁的身侧,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但附近有个名叫“伊德”的图勒勇士在不远处大声地名叫“腾和”的伙伴说话。说话声大一分,斗篷下,承受亲吻的少年身体就会紧绷一分。
这让男人的标记进行得更顺利,也更过分了。
……咽喉,脖颈。
……耳垂。
……
有人在远处高声呼喊首巫。
——尽管只有极短的一瞬间,少年的紧绷还是一下达到巅峰,心脏跳得差点绷出嗓子眼。图勒巫师的吻就在这一刻,落到了他的唇上……羚羊驯鹿的呦呦声、远处篝火、嘈杂的人声、慌乱的脚步声……
所有一切,全糅杂进这个又漫长,又危险的吻里头。
让它沾染上出格的,僭越礼教的禁忌意味……
在仇薄灯险些要在逼仄温暖的空间里窒息时,斗篷终于移开了。
冰冷的新鲜空气灌了下来。
——周围没有人。
黑暗模糊了空间感,放大了紧张感……仇薄灯一下松软下来,整个瘫在男人怀里,脑袋晕乎乎,心跳过快后连根指头都动弹不了。直到感觉图勒巫师抱着自己往猛犸绳梯的方向走,他才猛地清醒。
“我不上去!”仇薄灯拼命挣扎起来,“不准上去!”
……天可怜见。
不谙世事的小少爷硬生生被这几日的经历磨砺出了危险的嗅觉。
他紧张得刚刚还泛红的脸颊一下就白了,本能地揪住图勒巫师的衣领,瓷白的指节生生被领口磨红……他先咬的人,被咬回去,那、那勉勉强强就算了,而且已经咬得非常非常过分了!
现在,冷风一吹过,脸庞、脖颈、耳后立刻泛起细细的,轻微的刺感。
不能再过分了!!
“我……我真要生气了!”
小少爷慌乱地威胁。
他强作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过于艳丽的眉眼却透出些叫人进一步欺负的脆弱——仇家对他保护得太好,哪怕这几天已经有所遭遇,他依旧对自己最容易激发些什么最晦涩的念头毫无自觉。
若换个对他垂涎已久的东洲世家子弟,定要把他彻底逼碎不可。
隐约的火光中,图勒巫师看见他眸底的不安。
——他是真的在害怕。
片刻。
图勒巫师松开他。
仇薄灯一着地,几乎立刻“蹬蹬蹬”几步,离他和猛犸远远的。
图勒巫师解下自己斗篷,站在原地,递向他。
仇薄灯站在河滩边,抓着领口,警惕地看他。
不远处,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慢慢熬沸铜锅里边的汤,鹿肉的香气渐渐变浓。隐约的,有几个巡查鹿群和羚羊的图勒勇士在唱古老的牧歌……两人僵持着,直到“咕”,一声轻响,打破寂静。
仇薄灯脸颊上刚刚褪去的血色卷土重来。
比先前还要红。
仇薄灯:“……”
他是下午清醒的。
醒来就冲要给他喂鲜羊乳的图勒巫师发了好大一通火,又是打人,又是撵人……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咕噜。
又是一声清响。
仇薄灯羞愤欲死,抢上前两步,一把夺过图勒巫师手中的黑斗篷,急急往身上一裹,扭头就走。图勒巫师紧走两步,追上他,在他压低声的怒骂里,按住他的肩膀,把他裹得不成样子的斗篷带解开。
气呼呼骂人的少年,替他扣斗篷的男人。
哐当。
许则勒手中的铜锅掉地上了。
滚烫的汤泼了他满腿,他浑然未觉,只愣愣地看着不远处单方面争吵的两个人。旁边的桑吉心疼肉汤,一边手忙脚乱地抢救,一边怒气冲冲地问他在干什么。
许则勒僵硬地转头。
脖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活像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似的。
“那、那边……”他磕磕绊绊地问,“那边那位,就是你说的,你们首巫大人的阿尔兰?”
“不然呢?”桑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然换个人,让首巫大人给他系斗篷试试?嗯,和你一样,打中原来的……”注意到许则勒的异样,桑吉顿了一下,诧异地问,“你认识首巫大人的阿尔兰?”
许则勒已经说不出话了。
桑吉还在絮絮叨叨。
“……看,我们首巫大人的阿尔兰够漂亮吧。”
“……是前几天遇到的,就在峡谷里冬牧的时候。当时老多人想抢来着,结果首巫大人直接出手,射了个箭圈。”
许则勒一声也说不出来了。,
他坐在篝火边,四肢冰凉,眼睁睁看着高大冷峻的图勒首巫,被漂亮的中原少爷凶巴巴地吼了一句,站在原地没有再跟过来……近了、更近了……不,一定是他的错觉,一定是他被雪把眼睛冻坏了……
火光照亮了少年的脸。
——那张东洲世家子弟全都偷偷遐想过的脸。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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