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到某个极点时,图勒巫师猛地一推。
轰隆!
大山彻底敞开!
狂风呼啸,一头头庞大狰狞的太古凶兽,紧随一架无比灼目的红鸢,咆哮着,冲出黑暗。
万兽出巢,图勒巫师抬头。
银灰的眼眸印出天穹中的红鸢。
“……阿洛。”在冷寂的石窟,少年的瞳孔倒映火光,“我一直弄不懂为什么利可以叫做义,一直弄不懂为什么黑可以算作白。有好多好多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可现在,我再也不想去想了。我只想做一件事——你送了我一件缀满图腾的斗篷,我也想送你一件。”
“让我为你击落所有飞进雪原的不速客,让我用他们的家徽为你做一件加冕的衣。”
“——只为你。”
第78章 纨绔
锵——锵!锵——锵!
锵——
一长一短又一长一短的推剑收剑推剑收剑声,在冷沉沉的风里格外刺耳。许则勒痛苦地闭上眼,恨不得抱头鼠窜。奈何他刚一动,一柄冷冰冰的剑就搭到了肩上,随着就是一道凉飕飕的声音:“许先生想去哪啊?”
许则勒:“……”
他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下,在下站麻了,起来动动脚。”
说着,他哆里哆嗦,抖了抖腿,随即又老老实实蹲下去,继续麻木地瞅圣雪山外,内心求爷爷告奶奶地巴望某个小祖宗赶紧跟首巫大人一块回来——再不回来,某位姑奶奶就真要把圣雪山给拆了!
能让东洲第一世家选为小少爷的贴身护卫,并且从小照顾到大,始终没有惨遭替换,雁鹤衣显然绝非常人。许则勒估计,若她不做仇家的护卫,去参加什么个天骄榜,随随便便也能进个前三。
这姑奶奶……
忒凶残。
昨儿仇小少爷驾驶红鸢,载首巫大人拔地而起,雁姑奶奶的剑,就再也收不住了。
最想剁成狗的家伙不在,雁鹤衣的火气,先是发泄到沈方卓和苍狼部族头上,把苍狼族的武士挨个揍了一顿,揍得进气少出气多。
随后,又开始单挑图勒族的勇士们。
愣是在极原灵气匮乏,修为被压制的情况下,一晚上一口气挑了二三十人。
打得图勒部族的勇士们对中原修士骤然改观——这帮家伙,脑子向来有点缺根弦,一见雁鹤衣这么能打,也不管她脸色多臭,又是鼓掌又是喝彩。把个怒气冲冲的雁鹤衣弄得一头雾水,火气更大了。
奈何言语不通,一扭头,只能全撒到许则勒头上。
可怜,许则勒这一晚上过得水深火热。
天还没亮,就被押着出来寨门蹲点,等某两个丢下一群人不知道去哪的祖宗们回来。
这大清早的,圣雪山的风嗖嗖嗖,许则勒只觉得自己脑花都快被吹出来了。他娘的,还有认识许则勒的图勒小伙子们和姑娘们,见他带“值得尊敬的强大武士”在等首巫他们,还大老远打招呼,喊他帮忙转达对雁鹤衣的赞美……
赞美他们大爷的啊!
这姑奶奶现在看你们图勒那是哪哪都不爽啊!
大清早等人的几个时辰里,许则勒已经听雁鹤衣将图勒部族从住处到吃食,从吃食到衣用,全挑剔了不下八百遍,统统贬斥得一无是处。心疼自家小少爷被“虐待”的愤慨,就差直接写到脸上了。
许则勒毫不怀疑,等首巫大人回来,雁鹤衣绝对二话不说,一剑劈过去。
锵!
又是一声剑响。
许则勒脖颈子下意识一冷。
果不其然,下一刻,雁鹤衣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
许则勒是真心跪了。
“姑奶奶,”他叫苦不迭,“您是我亲姑奶奶!这才一刻钟,您就问了二十来回了,急……”刚想说急也没用,人仇少爷就是看上首巫了有什么办法,余光一瞥剑芒,话到嘴边,硬生生又转了一下。
“急也急不——”
”来了!!!”
许则勒只向前奔出一步,就骤然止住——
红鸢与红日同时从起伏的群山脊线上升起,千万道绚烂的霞光平铺过天地,半片雪原化作浴火的赤红色。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凤凰——当它笔直升起,展开双翼,天地就沐浴火雨!
“少爷!是小少爷!”
雁鹤衣浑然不觉自己灌了满口狂风,只是迎着旭日与红鸢,忽然泪流满面。
十年了。
她照顾大的小少爷,终于又一次破日而出。
十年了啊……
那个将红枫叶挂在阁楼上的孩子,那个自小就羡慕飞鸟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他应有的天空,终于不再只于晦暗的深夜中,静静地蜷缩在红鸢上。
………………………………
红鸢平展双翼,披着漫天霞光,朝圣雪山飞来。
雁鹤衣胡乱抹了把脸,迎上前去。
随着红鸢朝圣雪山飞来,许则勒、雁鹤衣以及寨门附近的各部勇士,骤然发现,还有一条雪龙,一条沿红鸢出现处的山脊滚下,平推而来的雪龙,随它一起朝圣雪山而来。一开始,有人误以为那是雪崩,随即发现不是。
大地的震动一直穿到圣雪山前平原,震得寨门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咚、咚、咚。
部族里的猛犸象,一头接一头地重重跺脚,甩动长鼻,以人们听不到的声波朝迅速推来的雪线发出吼声。
就在猛犸们示威般的嘶吼,跺足时,震动从雪线来的方向传来了类似的,更重更可怖的重重踏地声。十几丈高的雪雾中,浮现出一个接一个,庞然的黑影。寨门附近的人们,仿佛夹在两股铺天盖地的海啸之中。
“凶兽——”不少小部族的勇士已经骇然失色,“是凶兽!!!”
雪原部族的牧民们,个个都习惯了冰季里有凶兽来袭,雪潮刚一抵达远处的平原,所有人就都认出了席奔而来的是什么。
刹那间,一个接一个,全都高声叫喊了起来。
一时间“关寨门!”“搬石车”“取火箭”“……”的声音淹没整个圣雪山营地,几乎所有部分勇士,全都下意识拔出弯刀。只是谁也没见过这么多凶兽一起袭击部族地,握刀的手,都有些渗汗。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回事,雪浪已经近在视野。近观十几丈小山一样的雪,简直像海啸扑头砸下一样恐怖。在雁鹤衣的惊叫声中,空中的红鸢忽然收敛翅膀,如苍鹰俯击大地一样,垂直扑下。
咚!
圣雪山平原上,所有帐篷齐齐震动,钉帐篷的钉子、帐篷里的矮案、桌碗瓢盆、齐齐跳起来。
如天地重鼓。
兽潮刹在圣雪山平原的尽头,十几丈高的雪尘同时砸落,视野中只剩下一片白茫茫,仿佛平原上骤然起了大雾。雁鹤衣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等雪尘渐渐腾开卷散,模糊看见红色木鸢,停在雪线之前。
狰狞可怖的凶兽,全都停步于红鸢之后蹲伏下来,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四下寂静,只剩猛犸们的脚步声。
以沙尓鲁为首,图勒部族里的猛犸,一头接一头,走了出来。猛犸象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空灵回响。它们出现时,对面的兽潮明显有些骚动,但那架红鸢静静停在雪里,巍然不动,如一只立崖石俯瞰的凤凰。
兽群静下来。
生着巨大剑齿的黑虎、身披赤鳞的鳄龟、双头双翼的巨蛇……全都静伏原地,除了轻微的响鼻声,再没有其他骚动。
各部族的勇士全部噤声,大气不敢出地看猛犸群接近凶兽群。
就连雁鹤衣这种对雪原部族一无所知的东洲修士,莫名为这一紧张的气氛所感染,都下意识捏了把汗。
叮当叮当。
叮当。
沙尓鲁甩动长鼻,跟最前面的剑齿黑虎,碰了一下,剑齿黑虎回以低沉的喉音,像某种欢迎加入的仪式。瞬间,雷鸣般的欢呼,喝彩,爆发出来,淹没整个平原。人人都跟喝多了马奶酒一样,异口同声击刀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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