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秒,塞罗立即就在为自己的话后悔。驽尔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原本在其中闪耀的星辰,被漆黑的铅云吞没。
塞罗的胃猛地被揪住,让他感到一阵难耐的疼痛。他伸出手,想要牵住驽尔的手,打算为他的口无遮拦当做道歉。但他抓了个空。
驽尔垂下眼睑,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街上的地砖。
塞罗咬住拇指,和驽尔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也想要道歉,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在大街上很难开口。他忍不住好几次回头去看,驽尔始终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塞罗突然想起来,他们在灰烬山岭时,他对驽尔发了脾气,驽尔也是这样在他后面远远地跟着他。
那时候,驽尔心里其实也是很难过的吗?
塞罗停下脚步,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驽尔的手离他不过几吋距离,塞罗都可以感受得到从驽尔手心当中散发出来的热量。他咬住下嘴唇,鼓起勇气伸出手,勾住对方的手指,拔腿就跑。
“塞罗?”驽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疑惑。
“什么?”塞罗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牵着一名干瘦的陌生男人。
对方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惊恐,缩着脖子拼命往后靠:“你,你想干什么?”
丢开突然被拽着跑的胡茬男,塞罗尴尬得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没什么……”他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求助的目光瞥向驽尔,“就……你们穿的衣服一样,我认错人了。”
“先生,我替他向您表示真挚的道歉。”驽尔走到塞罗身边,主动牵起塞罗的手,握在掌心,“让你受到了惊吓,不是这位年轻人的本意。”
塞罗听见驽尔还能为自己说话,不禁为自己的莽撞红了脸。他低声嘟哝了一句“对不起”,即是说给那名陌生人听,也是说给驽尔听。
陌生男人挪动步子快速离开后,驽尔放开了塞罗的手。
“驽尔……你……不会生我气?”塞罗心里有些遗憾,却感觉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叼住手指抬眼看驽尔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里聚集了一团雾气。那样子就像在表达——驽尔如果说生气,或者说一点重话,他都可以随时哭出来一样。
“不会。”驽尔平静地回答。
“那……还能……”塞罗脸涨得通红,伸出手递到驽尔面前,“牵一下……就多一下下……只要多一会儿就好……”
温热的大手覆住他的小手。
“就这样牵着,”驽尔脸上一派脉脉温情,“去中央广场的集市吧。”
“嗯!”塞罗用力地点头,拽着驽尔就往集市里跑。
庆典已经变得不太重要,虽说在过去的将近二十年时间里,庆典是塞罗最喜欢的东西。在驽尔没有在身边的这两年,塞罗总是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用人群的热闹,来驱散他的孤单寂寥。
现在,只要有了手中那个男人,塞罗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新年庆典的集市热闹非凡,但更加让塞罗内心暖融融的是——终于有人陪着他来迎接新的一年。
焰火表演开始之时,塞罗紧紧抓住驽尔的手。生怕只要他一放开,驽尔就会再度被命运的洪流冲走。无法再见……
烟花在夜空炸裂,化作丝丝缕缕的细细光线落下。塞罗抬起头,看驽尔的脸被烟花染成各种颜色。
“驽尔,我……”踌蹴再三,塞罗终究还是大胆地开了口,“我们以后,都一起看烟花吧。除了新年,仲夏火焰节也会有焰火表演。我们以后,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严寒还是酷暑,都一起看烟花吧!”
“好。”驽尔转头看向他,对着他微笑,“要开始敲钟了。”
作为加圣斯通城景点之一的中央广场,这座钟楼几乎和城市的年代一样古老。它曾经经历过冲天大火的劫掠,曾经经历过海啸的侵袭,曾经经历过冥河巨鱼的攻击,曾经经历过岁月风霜。
无论它经历过什么,它都屹立不倒。准时地发出具有强大穿透力的浑厚钟声。
人群欢呼倒数,塞罗也乐在其中。
五——!
四——!
三——!
二——!
一——!
零——!
新年快乐——!
当数字归于‘零’时,钟声如同石子打破平静湖面的水波,以钟楼为中心,荡漾开来。
“有时候,‘零’也没什么不好,”塞罗抬起头,水光在琥珀当中流动,“不是吗?驽尔。”
“是的,塞罗。”驽尔回答。他低下头,深沉地凝视着塞罗。
即使是不开口,塞罗也明白他的心意。他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住他。
沸腾的人群,不会注意到拥吻的两名男子。他们身边,有许多人都在用此行为,表达喜悦和爱意。
焰火,钟声,欢呼……
所有的一切,共同交织成迎来全新开始的完美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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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节番外——春天是偷懒的季节,能够窝在心爱的人臂弯里睡一觉,是最美好的事情。
塞罗用力地打了个哈欠,将啤酒端给店里的客人。他刚刚转身,立即就有人在他身后议论纷纷。
“我以前早就说过,这个酒吧的老板是……”酒客挑高的眉毛几乎要没入头发里,他冲着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暧昧的手势,“是‘那个类型’,你知道的。他不可能有妻子,就算有,也早就没了!我敢肯定这一点。”
他的同伴吃吃地笑着,八卦地凑到他耳边说:“我不仅知道他是‘那个类型’,我还知道他男人是谁呢!”
他们齐齐朝着靠墙站着的驽尔望去,同时暧昧地笑出声。
“蝴蝶酒吧往年都营业到新年的最后一天,”那名酒客抿了一口酒,朝着正在吧台前忙碌的塞罗努了努嘴吧,“去年新年,关店七天。就在那个流民来到这里之后,啧啧。我敢说,在看见那家伙第一天开始,老板就看上人家啦!”
“等了三个星期,肯定急得不行了吧?”他的同伴赶紧捂住嘴,但对于掩盖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作用十分微小,“当然得……好好地……你知道的吧。哈哈哈……”
如果不是塞罗现在又困又乏,他肯定会一脚把这两个在背后……不,不对,是当面八卦他的醉鬼给踹进运河里,好让他们好好地清醒清醒。扶住酸痛不已的腰,他又听见从背后传来调笑。
“昨天晚上……嘻嘻……”
“昨天晚上……嘿嘿……”
碰——!
忍无可忍的塞罗用力将啤酒放上桌,酒花四溅,撒了两名多事家伙一身:“我听见了!你们要是真的这么闲,为什么不上街去跳舞呢?”
驽尔的目光看向窗外,为了迎接斯刚第王国的国庆日,神殿花园的德鲁伊们准备了好几个星期。现在,漫天飞舞的嫩黄花瓣洋洋洒洒,满天飘荡。“塞罗,想要出去跳舞吗?”驽尔冷不丁地问,双眼依旧凝视窗外,“这些花瓣,看起来像天上在下金币。”
塞罗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是啊,金色‘迎春花’币……金纳尔……”不知不觉地就走到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要是真的有人从天上往下撒金币就好了,我只要在脑袋上个木桶,把掉下来的金币接住,就不用每天对付这些醉鬼这么辛苦啦!”
“塞罗……很辛苦吗?”驽尔走到他身边,担心地伸出手,“要不先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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