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方这可慌了:“我没干过啊!”
苏青木回头看了看晏辞,晏辞指了指一旁地上的一筐茴香。
苏青木放下手,回头故作恼怒地一脚踹翻竹筐,咕哝道:
“怎么这么大茴香味,难闻死了!”
晏辞一直盯着月光下晏方的脸,只见他在苏青木说出“茴香”两个字后,脸上神情有一瞬间僵硬。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晏辞立刻就明白了。
果然跟他有关。
他做了个手势,苏青木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然后回过头扯着晏方的领子大怒:
“看你这副表情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说你都干了什么了?!”
晏方心里大骇。
他当然知道最近衙门一直在查莽草的事,此时一见这两人说了茴香,心里产生一个不好的念头:
难不成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寻仇的?而是官府派来诈他的?
他越想后背越冒冷汗,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没关系,就算查到他头上也没事,之前那个卖茴香的老头早被他送去几里地之外了。他只要咬死了这事跟他没关系,不会有人敢对他做什么。
他咬着牙,死都不承认:“我什么都没干,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青木又诈了他几遍,可是晏方当真是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苏青木最终大怒,提拳就想揍他,却被晏辞拉住了胳膊。
他也没想到晏方嘴硬如此,想让他自己承认恐怕不可能,但是另外一件事他得调查清楚。
“别冲动。”他用最轻的声音对苏青木说。
来时他们俩商量好了,如果这厮发现什么端倪,就将计就计。
“实话告诉你吧。”
苏青木放下他,又退后到黑暗里:“最近有人举报说你们店图谋不轨,妄图毁别的店铺生意。你趁早招了,到底是不是这样?”
他故意以官差的口吻,却又不明确表示身份,这样如果晏方一害怕,很容易会被诈出实情。
果然,晏方本来思路还放在怎么把自己从茴香的事上撇清,结果面前人突然换了问题。
他一听这话,下意识脱口:“我最近什么也没干!”
晏辞眨了眨眼睛。
最近什么也没干?
也就是说之前干了?
晏方看了看面前两个看不见脸的人,忽然他意识到不对劲。
刚才被敲了一棍,一时之间脑袋不清醒,此时后知后觉闻到面前人身上的熟悉味道。
琼花蜜!
这两个不是官府的人,是他娘的哪里来的骗子!
“我去你大爷!”晏方顿时咬牙切齿,被困得很严实,还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哪里来的小毛贼,敢勒索老子?!”
他此时心底的恐惧彻底被愤怒取代,扯着嗓子:“来人——”
“啊”字还没出口,晏辞立马上前,熟练地一棍下去,晏方额头长包,“砰”地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苏青木回头看了看他。
晏辞皱了皱眉,他本来还想让晏方把实情交代出来,可现在看来这厮的嘴比他想象的硬。
他对苏青木严肃道:“先走!”
不然一会儿被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苏青木指着地上的晏方:“那他呢?”
晏辞想了想:“哪来放哪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抬头一个抬脚,趁着其他人还没找来,赶紧往茅厕里一扔。
然后转身就往大堂走,路过酒缸时,看到那家丁已经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
两人健步如飞,面色不变地走进大堂,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泰然自若地与周围人聊了一会儿。
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后院慌里慌张跑来几个小厮,接着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小声议论:
“不好了,听说晏家少爷掉进茅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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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和苏青木赶紧趁乱起来之前离开酒店。
晏辞长出了一口气。
凉爽的风迎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热度。
他在苏青木和晏方说话时,一直在暗处观察晏方的表情,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都不敢错过。
虽然有些冒险,但至少他弄明白两件事:
其一,茴香的事不管经没经手,一定跟晏方有关系;其二,最近店周围跟踪调查他的事,不是晏方所为。
但是今晚的事,也算帮顾笙出了一口气。
他脚步渐渐轻快起来,耳朵听着鞋底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心情也渐渐轻松起来。
但很快,他脚步一顿,步伐一点点慢了下来,最后竟然停在了原地。
他发现自己高兴的太早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件事。
如果这些天不是晏方在找人调查他,而调查他的又是晏家的家丁,那晏家对他还能有兴趣的只有一个了。
他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爹,晏昌。
晏辞心里对这位老者没什么印象,只记得第一天的时候,他给自己的一巴掌力气很大,打得他嘴里溢血。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有那种手劲儿,实在难得。
还有就是晏家院子里那些“没来得及带走”的香料。
晏辞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压迫感。
晏昌为什么要调查他?
可是晏昌当时已经把他这个儿子赶出来了,不是已经把他当成弃子了吗?
...
晏辞越想越多,心绪越来越乱。
来到这个世界唯一与他相处的人便是顾笙。
顾笙与原主成亲时间不长,单纯的小夫郎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来不问为何晏辞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而苏青木和苏白术,以及杨安或是余庆,他们之前都没有跟原主相处过。
至于顾绰,那老头掉钱眼里了,跟晏方一样,本来就看不起他,根本不把他种种反常放在心上。
也因此,晏辞一时之间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无比了解原主,看着原主长大的人的存在。
他蹙起了眉。
所以晏昌调查他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发现他是个赝品,要给他儿子报仇吧?
晏辞不知缘由,但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事情就会脱离掌控。
他不会相信如果晏昌发现他是个冒牌货,会无动于衷。
就算晏昌没有动作,但像他这种典型的怪力乱神者,被人发现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出于恐惧,最先想到的办法一定是毁掉,从根源彻底消灭。
更简单说就是一把火烧了。
就像欧洲中世纪焚烧女巫那样。
晏辞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被人架上火堆变成烤肉的情形。
他赶紧把这恐怖的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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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府。
长夜过半,可是晏家正厅依旧灯火通明。
坐在椅子上的晏昌正盯着手里薄薄一页,写满字的字。
他目光犀利,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纸是晚上被送过来的,他坐在椅子上一遍遍看到半夜。
上面写的是,
这几个月,他被赶出门的长子所有的行踪,以及他做过的事的所有迹象。
晏昌沉默着将手里的纸放在案几上。
他靠在椅背上,问一旁的老管家:
“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性情大变,以至于不像他本人。”
老管家叫陈昂,在晏家已经有二十余年,是晏昌的下属也是老朋友,在晏家其他小辈都叫他一声陈叔。
“依我所见,若非经历了大喜大悲,一个人很难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晏昌又将目光落在香签上。
那轻飘飘的一页香签,却仿若有千斤重。
陈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香签已经被从香品上取了下来,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签,上面也只有三个字,字体却是非常好看,即使不识字的人见到了也会称赞的程度。
他实在不明白老爷为什么要盯着这张香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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