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风筝递给归鹤,归鹤眼睛亮亮的,脸上顿时阴转晴,开开心心地接过去,一脸崇拜地看着晏辞:
“大哥哥真厉害!”
这小道童活泼可爱,尤其眉间那点红痣,不是哥儿的孕痣,便是天生的眉心痣,看着尤为灵气逼人。
此时归鹤早已忘了“施主”的称呼,看着晏辞奇怪地问道:
“大哥哥,你怎么没去前殿啊?”
晏辞侧过头:“去前殿做什么?”
归鹤撅了撅嘴,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其他师兄说,今天师父去前殿和施主们商议斋醮的事,他们还让我自己在这里玩,不让我去前殿捣乱!”
晏辞笑了起来,顺口问道:“前殿商议的斋醮,所为何事?”
“我听师父说过,要给宫里的小孩子祈福!”
第81章
晏辞倒是知道,这斋醮是一种祭祷仪式,祈福免灾用的,既然天子如此大动干戈,想必那位被祈福的人一定重要无比。
他还没再开口,归鹤突然看向他身后。
然后眼睛一亮,跳了起来,一阵风一样朝晏辞身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唤着:
“师父!师父!”
晏辞心里一惊,忙站起来转过身。
就见一个紫色道袍的人正安静地站在后殿围墙那扇小门之前,手里依旧抱着浮尘。
这人竟也不知在此站了多久,晏辞竟然丝毫没听到有脚步声。
晏辞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心里一惊,垂下眸子作了一揖。
道人不动声色,同样以礼还之。
他眉间有一点和归鹤一模一样的红痣,面容极为清秀,可以说到了那种让人只可远观,不敢近前的地步,以至于晏辞竟是不敢再看第二眼。
归鹤欢快地跑到道人跟前,举着手里的风筝:“师父师父,你忙完了吗,忙完就陪归鹤放风筝吧!”
延清真人伸手抚了抚他的头,轻声道:“施主还在这里,怎生如此无礼。”
归鹤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怯意,一看平日里就是被宠的。
晏辞对其行礼致歉:
“真人请见谅,在下陪归鹤玩一时忘了时辰,并非有意在贵宝地逗留许久。”
延请真人闻言,面上却不见有丝毫不开心的情绪:
“施主何须愧疚,这观本就是一处普通的离境坐忘之所,从来都非人人口中敬而畏之的‘圣地’。”
“若是观中气氛未能让施主感受到清静平和,反而徒生烦忧,那才是我等罪障。”
晏辞还没有说话,便听到对方忽然出声询问:
“施主可是张大人所说的,一同前来的香师?”
晏辞微微诧异地抬起眼。
以至于晏辞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找人说话的样子,更令他诧异的是,张知县还对其提了自己的名字。
“是张大人方才说。近日白檀镇的香会上出了一位新秀,言语间对其颇为重视,这会儿应该在前殿正寻着施主。”
这话里“逐客”的意味便很明显了。
晏辞眼见其已经回来,想来前殿之事也已忙完,自己站在这里左右无事不好叨扰,不如尽早离去,归鹤恋恋不舍地跟他告别。
就在这时,那道人忽然又抬头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晏辞,张了张嘴:
“...施主最近可是遇到什么人了?”
晏辞站住脚。
回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句就说出什么自己被妖邪缠身之类的话。
“没什么。”
好在还在那人牵着归鹤的小手,只是道:
“...最近为多事之秋,望施主行事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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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那厢还坐在元君殿门口的台阶上,他本来在殿里诚心拜着,转身回头就不见了晏辞的身影。
他和晏辞不一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敢随意走动,于是便坐在台阶上等着晏辞,生怕他会找不到自己。
等到听到脚步声,一转头便看见晏辞朝自己走来,终于轻轻舒了口气,展颜道:
“夫君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夫君你走丢了,想找人去找你。”
晏辞被他的话逗笑了:“我怎么会走丢,我认路的本领可比你强多了。”
等两人到了前殿广场,才发现众人皆已在殿前等候。
张知县正坐在一旁的客堂里,似乎正在等他,见到他到来,指着对面还空着的椅子:“坐吧。”
晏辞坐下后才问:“大人在寻草民?”
张知县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阳光下屋顶金光粼粼的大殿:
“这次带你来这道观的目的,不只是因为此次机会难得,想让你与夫人一同祈福。”
他顿了顿:“还有一件事,便是想让你参与这斋醮典仪。”
他指了指玉皇殿殿前的紫铜香炉:“历来道家的斋醮之事都需耗费大量降真香,因此在香料选择上便是重中之重,不能有所差池。”
张知县自从七日前接到胥州知府的指令后,便留心着此事。
因为灵台观比较特别,其日常用的降真香皆是由位于胥州所设的州府香药司供应。
不过由于近期连日来的大雨导致山体滑坡,将灵台镇通往胥州的官道截断,官府已经连续几次增派人手疏通道路,奈何那边雨势不小,所以至今还未清理完毕。
知府考虑等到道路疏通以后,再运送香料恐怕时间来不及,何况香药易受潮人人皆知,如今雨季未完,香料若是在路上受潮,便得不偿失了。
所以胥州知府下令,让他在灵台观周围的镇上寻找合适的商家供应香品,但是必须要保证香品的质量。
自从这消息一出,张知县私下里已经收到上百个商户的自荐,但是收到的香品与这灵台观先前使用的相比,无一例外都不能叫人满意。
张知县倒是知道这些商户的想法,若是能和灵台观做成买卖,自家的生意日后一定会分外兴隆,名声传遍周围的镇子是自然的,说不定还能响彻胥州境内。
但是这香品,却不是谁都能做的。
若是寻常的道观,他本不用太过上心。
奈何这灵台观在自己的掌辖范围内,又是御观,因此对此香的要求更是极为严格,而且又因为跟最上面的几位有关联,所以叫人不得不重视。
况且斋醮所用的降真香必须保证其纯度,若是掺杂了多余香料,或是配比不准确,使典仪上不叫人满意,传到上面的耳朵里,难免会被人嚼口舌,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
从灵台观回来之后,晏辞与顾笙坐着车,由阿三赶车将他们送回到先前住着的客栈。
下了山,张知县一行人就离开了灵台镇上,大概是事物繁忙,不便在此逗留多日,但是走之前把阿三留给了晏辞,让他什么时候想回去便让阿三驾车带他们回去便是。
不多时,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小雨,两个人在客房里朝店家要了几道小菜,便充当是晚膳。
晏辞靠在窗棂上,回忆着在山上张知县对他说的话。
“这观里对这次斋醮用的香品要求极高,若是能成为灵台观的香品供应者,自然是最好,你虽年轻,可是才气远在那些人之上,莫要辜负了才行。”
晏辞一时之间无法定下回答,只说要回去与同伴商量一番。
顾笙拿着一个盘子慢吞吞地走过来,然后用细白的手指捏了一块塞在晏辞的嘴里。
这点心便是上次夜半晏辞给顾笙拿的那碟点心,甜香软糯,味道还不错,里面大概是放了李子的缘故,酸甜可口。
次日的时候,晏辞还特意向店家打听了这点心的名字,不过那店家说是独门秘方,支支吾吾神神秘秘地,不管怎么问也不说叫什么。
虽然刚吃过饭,但是离睡觉的时间还早,拿些点心上来当零嘴,聊天解闷时吃也好。
这客栈的大堂每到晚上便又恢复了一片安静,掌柜和店小二照例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几盏油灯。
后厨在院子的那头,一开门雨丝便随着风灌了他一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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