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良遥抽出腰间长刀,转身面对矿洞深处,那里有人追了上来。
“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任务。”
辛良遥攥紧刀柄,决然地迎向来人。
矿洞里的风兜旋而至,卷起一道尘柱。
凛冽的风中,耀眼的寒芒一闪,莫迟身形如电,手中刀朝辛良遥胸口飒然而去。
辛良遥身体一倾,遽然躲过他的攻势,猛地朝侧面一滑跃至莫迟身后,同时利落出手,以长刀往莫迟颈后劈下。
“莫大人!”乔沅失声惊呼。
辛良遥动作一滞,莫迟纵身而起,刀头由上至下刺向辛良遥头顶。
辛良遥疾步后撤,刀尖擦着他头顶的发旋而过,削下了几缕黑发。
但在莫迟面前,哪怕是一刹那的恍神都足以丧命。
辛良遥躲过了第一击,却快不过莫迟的刀,他往后退的动势还未停止,莫迟的刀尖就已直取他的咽喉而来。
辛良遥狼狈地上拔而起,将将从莫迟身侧掠过,但喉结处还是被他的刀划破了一道血口。
要是动作再慢一点点,他的喉管就已被莫迟割破了。
莫迟没有给他第二次逃脱的机会,见一击不中,登时回身,持刀刺向辛良遥后心。
——这一刀辛良遥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辛良遥?!”乔沅腾地站起,满面惊惧。
刀尖划破了辛良遥背后的衣服,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莫迟眼尾余光忽然注意到辛良遥的手往外一翻,一枚点燃了的火折子出现在他手里。
莫迟倏地睁大眼睛,辛良遥突然回身,一脚踹向他前心。
莫迟收臂回挡,被辛良遥的脚力踹得倒退数步。
这一脚倾尽了辛良遥的全力,莫迟猛地后退数步,直倒入甬道内。
“侍卫长大人!”辛良遥顾不得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折子:“我早就告诉你了,这里到处都被我安置了炸药!你的刀法就算再精湛,也比不过黑火之威吧!”
他将火折子往甬道深处一扔,微弱的火光划破黑暗。
落地的一刹那,惊天的爆炸声隆然炸起,汹涌的热浪从甬道内排山倒海而来。
即使用辛良遥挡在身前,那股灼热之气还是来势汹汹地扑到了乔沅脸上。
“低头!”辛良遥低声喝道。
乔沅却死死望着爆炸发生的地方,脸色煞白,嘴唇颤动不已:“你——”
副道出口处的山壁大段倒塌,崩裂的岩石泥土堵住了出口,只留下最上方一个小小的空间还没有完全堵死。
“莫大人他……他死了么……”乔沅挣扎再三,才轻颤着说出那个“死”字。
辛良遥表情冷漠:“这点火药还不足够炸死他,他也没你想得那么容易死。”
乔沅僵硬地抬头望他:“……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辛良遥面容冷峻,长刀在手中轻轻一转,指向主甬道的出口。
乔沅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要杀的不是莫迟,而是杜昙昼。
“杜侍郎是四品大员,也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乔沅喃喃道:“他如果真的死在这里,陛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辛良遥一言不发。
乔沅猛地抓住他的袖管:“收手吧!趁现在他们二人还没出来,你赶快离开此地!你的马不就在旁边拴着吗?你先逃到别的地方去,我来拖住杜大人!等风头过去了,我就去找你!天涯海角也去!”
辛良遥终于有了片刻动容,他低下头,轻声问:“你不在意我是焉弥人?”
乔沅一怔,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可他背对着月光流淌而来的方向,上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中,看不真切。
须臾后,乔沅摇头:“我不知道……可我不想让你死。”
辛良遥闭上眼,颤抖着呼出一口热气:“足够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蓦地睁开眼睛,非但没有像乔沅希望的那样放弃,眼中的疯狂之色反而如藤蔓般弥漫疯涨。
“我不会死的。”他的言语间多了许多可怕的意味,听得乔沅通体发寒:“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二人,让妨碍在眼前的人都消失,然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你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飘在空中,主道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辛良遥已经持刀向匆匆赶来的杜昙昼刺去。
即将冲入主道之际,被炸塌的副道废墟后,突然传来一阵砂石滚落的动静。
辛良遥脚步一顿,那堵塞在副道出口的碎石堆陡然朝四周崩开。
伴随着飞扬的烟尘,莫迟的身影从甬道阴影里出现。
莫迟方才的反应已经相当快了,在火折子刚从辛良遥手中脱手之时,他就疾步后撤,向深处躲去。
但这次的炸点离他实在太近了,在往后跑的过程里,他就被乍然飞起的热浪掀翻在地,紧接着崩落的石块兜头而下。
莫迟立刻蜷缩身体,用手护住了后脑。
致命的部位没有受伤,可石头还是砸伤了他身上的多处地方。
从石堆里爬出来时,他额头被割出了一条伤口,十指因为护在脑后,被砸得关节红肿,身上也有多处肿痛不已。
最糟的是后腰,被一块尖锐的碎石割伤,血口横贯腰际,衣服都划破了,鲜血从破洞处不断往下流。
隔着凌乱的石块,莫迟艰难地直起腰,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用发着抖的手举起刀,直直对准辛良遥,喘着粗气道:“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线因为吸入了太多硫磺而沙哑,眼神冷厉,眼底写满毕露的杀机。
“啧,真是麻烦。”辛良遥用手抹去脖颈间的血,随意地往地上一甩:“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就脱困了,我应该多埋点炸药才是。”
莫迟上下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浑身布满灰尘,头发都被染成了灰色。
但即使十根手指都肿胀不堪,即使举刀的胳膊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他浑身那股骇人的杀伐之色,仍旧没有分毫减少。
辛良遥不知道他的战力究竟还剩几分,听着杜昙昼的脚步声,似乎离洞口还有一段距离,他认命般地侧过身,面对向莫迟。
“乌石兰大人。”他的语气平静下来,说话时的神态渐渐恢复成一个商人的模样,用商量的口吻对莫迟道:
“你在焉弥的赫赫威名,即便是远在馥州的我也早有耳闻,你曾是朱闻大人最信任的手下,也算与我共事一主,我们姑且也能算作同僚吧,你又何必对我痛下杀手呢?”
“闭嘴。”莫迟一字一句恶狠狠道:“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还给你的好主人。”
辛良遥想笑,却感觉喉结被伤口扯得生疼,只好扯起一边嘴角,算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意:
“乌石兰大人,你给朱闻大人当侍卫长时,只怕没少替他杀人吧?怎么?现在恢复身份回到故国了,就要把以前血腥的过往全都抛下吗?”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莫迟:“你敢说你为朱闻大人杀的都是坏人?你敢说为了潜伏在他身边,没有对自己的弟兄见死不救?归根到底,你我其实都是一样的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莫迟没有半点怒意,反而勾唇哂笑:“你以为凭这几句话就能激怒我?处邪朱闻都做不到的事,就凭你也想办到?”
辛良遥耐心地解释:“其实我的任务只有除掉杜大人而已,你看你,都伤得这么重了,何不坐到一旁休息片刻?等我想办法杀了他,自然会放你离开。届时你就当我从没在这里出现过,当杜大人是死于塌方,这样一来,我们向各自的长官都好交代,谁也不用为难谁。”
说完,不仅把刀插回腰间,还朝莫迟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向他举起手,示意自己收回了武器。
莫迟根本不为所动,他刀指辛良遥,厉声逼问道:“处邪朱闻为什么要杀杜昙昼?他要杀的明明应该是我!”
辛良遥温和地说:“你在摄政王身边待了三年,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了解?朱闻大人的想法,不是我敢揣测的,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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