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75)

 

第293章 282. 谁是谁的一心一意

　　温旻得封皓秦帮忙奏请，秘密进宫面圣。

　　偏殿里，皇帝谢烨弘正在喂鱼。身体影在暗中，一只撒饵的手在明处。

　　前面是一只粉晶的透明圆鱼缸。缸里一对彩锦狮子头水光荧荧，五彩斑斓的大尾翼好像祥云流动。

　　皇帝逗着鱼：“这是芮雅留下的，乃一对夫妻。它们下的鱼苗，朕打算送回影竺国。”

　　温旻身为一等骁勇将军，得赐坐在下首。欠身应道：“皇上慈爱。念着它们的父母自影竺国来，赐它们落叶归根。”

　　皇帝笑了：“是影竺国的东西，不打算缺了他们的。”

　　温旻跟着笑：“幸好，最好的一对父母是留在咱们这里了。”

　　皇帝依旧看着鱼：“影竺国的驸马是不是也该跟着影竺国的鱼——回去。”

　　温旻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一哂，道：“微臣听说芮雅公主回国，得皇恩浩荡赏了二十位智囊同行。”

　　皇帝转过丹凤眼瞧了他一眼。

　　温旻又道：“臣这阵子同封大人切磋，学了兵法一二。臣虽愚笨，但相信勤能补拙，辅以臣之蛮力，总可为国效力。”

　　皇帝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从师父沈知行那学得还不够多？”

　　温旻望向皇帝：“民间有个传说，说老虎乃是猫的徒弟，最后却也没学会上树。原因是猫有意观察老虎品行。品行端正者，方得传授全部技艺。”

　　“温卿已为国效力如此之多，难道你师父还在观察你的品行？”

　　“蒙皇上夸奖。家师光明磊落，对臣也要求极严。不仅要求臣为国效力，更要求臣身正品端。因此还有一套剑法，要待合适的时机才传给臣。”

　　皇帝放下了手中饵料，坐正身体：“温卿，有话直说。”

　　温旻起身，向皇帝严肃道：“影竺国已有我朝最好的智囊。若再将最好的武士一股脑送去，却不知若干年后这小徒弟品行如何，对师父又孝顺不孝顺呢？”

　　皇帝前倾身体，从暗影中探出来：“温旻，你管自己叫最好的武士。”

　　温旻跪下：“微臣不敢。臣一介草莽，有幸得封骁勇将军。臣自然要尽一等一的忠心报效皇恩。”

　　皇帝挑眉：“朕的将军若在海外镇守，朕岂不更加高枕无忧。”

　　温旻回：“臣愚笨。家师曾教导过臣，剑当在自己身边方能高枕无忧。”

　　是的，一等骁勇将军是皇帝封的。

　　不是最好的武士，怎么得封一品武官？

　　既然是本朝最好的武官，又是如此的少年英豪。这种人才要拱手送到邻国去做王夫么？

　　皇帝深深看了温旻片刻，靠回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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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旻做影竺国驸马一事不了了之。

　　他只需低调行事，莫让这事太快传到影竺国。远隔千山万水，后事自有手腕和时间磨平。

　　温旻高兴坏了，抱着金不戮好好亲热了几天。

　　金不戮也跟着高兴，随他一起，几天都没出门。

　　没过多久，小七、木范婕、游一方等弟子也来到邺京，说是奉宗主之命维护同万品楼的关系。

　　简易遥因漆家和沈知行、温旻的原因对小七有几分宠。说是派他任务，实则是给他游山玩水来了。他说带谁就带谁。

　　小七跟旻师兄学得快，自然是带小婕妹妹同行。

　　游一方想念温旻，节后没地方可去，也跟着同行。众弟子便这般来了。

　　万品楼同维摩宗缓和关系后，在中原明着建了几个分堂。邺京便是第一个。窦胡、苏梨全在这里。

　　木范婕刚到邺京就一头扎进万品楼分堂，要找窦胡切磋制药和制毒之术，说她要做天下最好的大夫。

　　给小七怄的：同样的招儿，旻师兄用起来，不戮的一双眼睛便都黏师兄身上。

　　轮到我用，小婕妹妹却怎么总说“要做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难道比小七哥哥还重要啦？！

　　温旻来邺京后，没刻意对万品楼隐藏自己的行迹，却也没特意去拜会窦胡和苏梨。结果被小七和木范婕这么一折腾，还有个“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耿直游一方，当然快速送去了他人在何处的消息。

　　当日温旻坠谷，让苏梨哭得梨花带雨，天天捧着她的龙珠荷花冠要死要活，差点没削发为尼。可后来听说芮雅公主抱着温旻的牌位成亲，苏梨突然生出一股气，又不去当尼姑了。发誓要跟那公主怄道底，看看谁才是温旻哥哥身边最忠贞的人。

　　公主只能回影竺国，只带走了一个小白鸽机械玩具。可苏梨却不一样了，她在神州大地上呢！还有温旻哥哥亲手赠送的稀罕的龙珠！

　　后来听说温旻复活，她更是高兴坏了。要不是被窦胡拦着早就要飞到小五台山上。

　　现在听说温旻来京，她自是不能认输的。风卷花飞一般来到温旻和金不戮下榻的大宅。

　　金不戮见了苏梨，眼瞅着就闷闷的。连茶都不喝了。

　　温旻深感今晚要独寝了，只怕连带这一旬也没好日子过。刚想找个法子哄一哄，金不戮却已经站起了身：“今日我约了兰卿哥，先走了。”

　　温旻悲惨极了：“啊？阿辽约了萧二公子在哪里见？稍后表哥去接你。”

　　金不戮冷冷道：“平安治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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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金不戮就是醋坛子毛病犯了而已。哪里也没去，独自在街上转悠了一会儿，找了个小茶馆进去。

　　那茶馆有从姑苏请来的评弹先生。一手琵琶时而铿锵时而婉转，如一把丝绸折得百转千回。

　　金不戮进了茶馆内，选个靠窗的普通位置和人挤在一块儿听。不为听懂，就为打发时间。

　　他去过姑苏两趟，多少对些评弹用词熟悉。知道这一出讲的约是大诗人陆游同表妹唐婉的爱恨别离。

　　唐婉一心念着陆游，为表哥而郁郁而死，却忽略了身旁的丈夫赵士程。

　　赵士程还是个皇族呢，却只爱唐婉一人。娶了她后一直深情，直到为国战死也未再续弦。是真正的人间痴情种。

　　金不戮听得心里难受，眼眶都有些发热。正想低头擦擦眼，便听到窗外有个清亮的声音道：“阿辽？”

　　他立刻向外面看去，见到不远处的街边有条高高的身影，在人群中分外挺拔。

　　竟然是爨莫扬，正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爨莫扬见茶馆里真的是金不戮，脸上涌起一种超乎寻常的惊喜，立刻迈大步进去。

　　他身形伟岸，容貌英俊，满脸都是光彩。穿着更华贵不俗。往小小的茶馆内一站，有种旭日照破屋的强烈感。惊得伙计连滚带爬往过跑，要往雅座上请他。

　　爨莫扬却径直在金不戮身边坐下了。身后跟着的岩颂等人不动声色将伙计弄到一边去，想是打算包场。

　　爨莫扬犹自不能相信所见。又欣喜，又惊讶：“阿辽，你也来邺京了！”

　　金不戮实在没做好准备。还没打算向亲友坦诚自己同小旻的关系，更没想到突然碰见莫扬哥。支支吾吾的：“啊……是……莫扬哥，新年好！”

　　爨莫扬狠狠抱了他一会儿，又握着他的手：“才开年，阿辽怎么会来邺京？去年也没听你说要来。”

　　金不戮更不知该怎么解释了：“我……来看看。莫扬哥也在京城！这么巧！”

　　爨莫扬笑了：“是。我今早刚到，来看看京城的生意——你这孩子，邺京除了几个明月山庄的铺子还有什么好的？值得专门来看看？”

　　他望着金不戮星眸闪烁的模样，突然闪过个念头：阿辽方才说，“来看看……莫扬哥”？

　　这么一想，仿佛突然悟到了什么：“难道……阿辽，你是……来找我的？”

　　当然不是了！

　　金不戮赶忙摆手：“没有，没有。莫扬哥……”

　　可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突然出现在邺京。结巴了，脸也红了，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副又羞又急的样子让爨莫扬看在眼里，却有了别的解释。让他爽朗地笑了：“阿辽来找莫扬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知道我开年要来邺京照顾生意便追着来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