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旻对着探报想了想,暂时压下未做处理。
另有一条公文,温护法好生关注:
皇帝给幽云王身边安了个将军“辅佐”。这位从京城来的将军长袖善舞,同幽云王老臣打得火热。可突然有一天跟一位老将的小妾通奸被抓在床,闹得老将要砍人。这位将军隐忍不做辩解,被幽云王找借口送回京中去了。
目前尚无邺京方面的消息,但想必皇帝一定是震怒。
温旻对着这条消息忖了片刻,叫壬字堂的探子过来面授机要,让探子朝幽云王、邺京两处发消息去了。
温护法将一条条公文、信件全部亲自看过、亲自批示,又口头问了许多不能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东西。写好了汇总旬报,让侍者送给章文棠。其他已处理过的叫小七全部取走,发往各处。
小七现在主要负责壬字堂事务,在宗务上还担着一部分的右护法侍者职责。一直机巧善对,从未慌手慌脚。他进了书房,将批完的公文快速一扫,简单地分了两次全部拿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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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完了这一天,已到深夜。
离开小南海之前,温旻便知今晚可能没法同阿辽一起吃晚饭。夜里传了小杨过来,问金堡主的饮食诸小节,一切满意。他便叫厨房准备夜宵,打算独自吃过再回去。
侍者突然进来禀道,章小姐来了。
章小姐,章文棠的女儿章茹。
温旻亲自迎出去,见章茹挺着八个月的孕肚,手撑着腰向书房走来。
章茹的容貌颇像章文棠,浓眉大眼。她身量虽然娇小,却有股不好惹的气质,见了温旻连个笑都没,也不叫他搀扶,只道:“右护法日理万机,不敢劳您大驾。”
温旻笑笑,将她让进了门,拉出椅子请师姐坐。
章茹不坐,护着肚子在中央站了:“我会去和爹爹说,叫他禅让宗主之位给你。”
温旻亲手倒了一杯热茶,放在章茹身后的茶几上:“小茹姐姐言重了。章宗主人人爱戴,小弟辅佐师伯不胜荣幸,提什么禅让不禅让的。”
章茹冷冷地盯着他:“少来这套。你要是念着同门之谊,便叫纪佳木莫再找廷宴哥哥的麻烦!”
温旻扬起长眉,表示不解。
章茹上前一步,大肚子就要顶到他身上:“你是留了廷宴哥哥一条命,但他在左护法行止院过的是什么日子?纪佳木向他的饭食里掺沙子、掺屎尿。天气越发寒冷,她却不给火炭,还将粪水泼在他的被褥上!我爹去一次,境遇好一次。我爹一旦离开,她们癸字堂变本加厉,还念不念同门之谊?!”
温旻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那么,大师兄对薄长老和弘师兄下手时,乃至出手算计简宗主时,有没有念及同门之谊呢——
“小茹姐姐,据说你小时薄长老还曾抱过你,给你买糖吃。你可知他在荒郊野岭被害,连棺材都没有一副?”
“够了!”章茹瞪住温旻,“你说得冠冕堂皇,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你小时候便用账簿的事激我夫君。长大又装作被害,拿同门做筹码。你在邕州暗自培植自己的眼线,挑唆江湖翻覆、挑拨两国交战,那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光彩么?!”
温旻轻轻一笑,坐回右护法那高高的座位:“姐姐当心身子。”
章茹一掌拍在书桌上,桌边灯盏陡然摇晃,映得她的脸明灭难测:“信不信我将你这些龌龊事对江湖抖落出去?”
温旻朗笑几声,颇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架势:“身怀六甲当保持心情愉悦。若骂温旻能让姐姐开心,小弟便送姐姐壬字堂探子三名。你想去哪里骂小弟,尽管让探子散消息便是。”
章茹无措至极,眼泪流了出来:“好,你不怕这些……那怕不怕北峰的事叫‘小南海’里的人知道?”
灯火豁地一跳,映得温旻双眸明灭不定。
方才谈笑风生的右护法,顷刻间已变作腊月的飞雪。温旻就着火光看住章茹,声音冷得比昼月斩的刃光还寒:“小茹姐姐若有本事近到阿辽身边,你想说什么便说。不过么,大师兄现在可还是‘活’着的。”
他不喜不怒,但身后似有冰冷的火焰,散发出一种四海皆不可冒犯的气势。章茹被那火焰烧得生生后退了几步,咂摸着话里的“活”字,忌惮又惧怕地瞪了温旻一眼,转身离开了。
温旻动也不动,在椅中寒森森道:“陆大哥——送小茹姐姐回房。”
温旻上位,提陆衍做了乙字堂的长老。
前任丁字堂长老尔朱锡睿德高望重,却不愿受邀回山。陆衍乃是丁字堂出身,温旻有心让他做补。却担心他性子低调,众人不服,便跟章文棠打过招呼,先将乙字堂给陆衍管了。
乙字堂算是右护法亲卫,可由右护法提拔其长老,拿来给陆衍做个缓冲正合适。陆长老上任后十分敬业,常年守在温旻身侧。而今听闻右护法叫他,亲自带了两个人小心地护着章茹的大肚子,周全地送走了。
第384章 373. 永远为你
送走章茹,温旻突然懈了一身的力气,夜宵也不想吃了。
他坐回椅内默默地看了灯火一会儿,起身离开右护法行止院。独自下山,七拐八拐地走了一阵小路和吊桥,最后进入一条甬道,数着往第三个空洞里去。摸黑行走片刻,便可见洞口另一端皓月当空,映照一片水潭,波光粼粼的。
这里是温旻小时候独自疗伤的地方,从潭底可通外界。那时他一个小小孤儿,已知不可在对手面前示弱。只要有了不愿对人讲的不痛快便独自来这里躲上一躲。从潭底泅水到另一边待着,歇够了回来又是生龙活虎。
后来结识了金不戮,温旻将此山洞的秘密告知,金不戮帮他一直守着,从未对人提及。再后来温、金情投意合,温旻再不需要这里。难过时便抱着阿辽哭一通,高兴时便黏在一起亲亲抱抱,这处秘密所在也就不再派上用场。
如今时隔多年,温旻再次回到儿时常来之地,纵身一跳跃入洞前的深潭。泅了会儿水,从另一边爬上来,用罗手素心经的内劲让火力升腾,衣物自行干了。
过不多久,突然听闻潭中有波浪翻滚之声。温旻顿时警觉,只见一条波光粼粼的线一路而来,一个人湿漉漉地爬上岸,精巧身段反射月光,一条摄人心魄的绝美弧线。
是苏梨。
她的轻功又见高超,能在温旻发觉之前跟到这里,令他心中暗暗惊讶。温旻不动声色,去身后石下后翻了翻,找到一套旧衣服放在手边。
眼见着苏梨出水很是惊慌,猛地看见温旻在岸边坐着,又露出轻松开心的表情,好像一直在担心他。
她慢慢地走来,湿衣服将身体紧紧裹覆。该瘦的地方一分赘肉也无,该丰满的地方饱满圆润,如夏日水果润甜多汁。苏梨知道自己的好,也不遮掩,有意挺起胸膛,踩着月光袅袅上前。
温旻淡淡转过眸光,连看她一眼都没。将方才找到的旧衣服丢过去:“当心着凉。”
苏梨妙目中有转瞬即逝的失望,可听见“当心着凉”又高兴起来,匆匆将衣服套在身上。
衣服是温旻早前留在这里的,以备泅水后换着用。已经多年,仗着塞外干燥才没损毁。灰尘被他抖掉了,小却是真的小。好在苏梨骨架精巧,穿起半大小子的衣服虽然露手腕露脚踝的,但总能蔽体。
她不知道这衣服的来历,只知是温旻哥哥给的,怯怯地笑道:“……方才我不知道你跳水里做什么,真是吓死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洞天福地,温旻哥哥真的厉害。”
温旻并不多看她,一边暗暗回忆从何时起被她跟了,另一边淡淡道:“这山洞是我小时候发现的,偶尔溜出来来玩玩。除了我和阿辽,妹妹是这世上唯一知道的人。”
苏梨惊喜道:“谢谢温旻哥哥这般信我!我,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突然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生我的气!我,我也不想不戮哥哥昏那么久……现在他好了,温旻哥哥一定不气了吧?”
温旻对苏梨生气,是从金不戮中毒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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