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177)

　　单单没提赵廷宴。

　　章文棠的声音透露出些疲惫和恳切：“旻儿，你大师兄闹得如此风声，正在彻查是谁冤他。但他不想多计较，只求平安收场，养大小茹的孩子便是最大心愿。”

　　赵廷宴自然是被“冤”的，冤他的法子正是温旻授意。但真要查下去只怕会赵廷宴更惨，章文棠之言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若是四年前的温旻行此险招还有可能被扼杀在襁褓之中，现在他风头正盛，还怕什么？他毫不退让地笑了：“小茹姐姐的孩儿，属下自要当做亲外甥来疼爱的。只可惜薄长老却看不到了。邵弘师兄性子最好，顶喜欢小孩子，可惜他也看不到了。”

　　章文棠倏然起身，几步走到温旻面前：“你若不甘心，我可组织一场左右护法公平对决，让你二人当着天下人的面一较高下。”

　　温旻惊奇地睁大了眼：“弑前辈、戕同门之人也有资格同别人公平决斗？还想借此机会当上左护法？！”

　　章文棠喝道：“谁当谁废也是我一句话！温旻，你有大好前途，我自会背后辅助。却为何偏要别人身败名裂？”

　　温旻定定看住章文棠：“对于某些人来说，身败名裂已经太便宜他了。”

　　啪——

　　茶盏被摔成齑粉。章文棠怒目这个大胆的小辈，手已经向腰间人骨鞭摸去。

　　温旻一动不动，在风中稳稳地笑着：“爨莫扬就在对面的洛河南岸。平安治的人刚送了一套皇上钦赐的文房四宝，送礼的人乃是萧兰卿，属下猜他也会住到河对面。

　　“宗主要罚属下，属下自然万死不辞。只是劳宗主在属下死后亲自照顾颖川十三堂。”

　　这话简直切中章文棠要害。

　　现在维摩宗内忧外患齐聚，没了温旻，似乎真的无人可同爨莫扬一战。

　　章文棠生生将怒气压下去：“你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觊觎宗主之位？！”

　　谁不知温旻想回小五台山重拾简易遥衣钵，可面对章文棠如此直白的质问，他竟然没有步步紧逼。

　　温旻突然有些失神，望向洛河对面的方向，眼神似穿过千山万水。回过眸光，又恢复了那副深不可测的冷静：“什么虚名都无所谓。我只要人，给我足够的人。”

　　足够和明月山庄一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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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护法受封当日，章宗主亲见少年英豪长大成人欣喜不已，当场召集维摩宗众广而告之——

　　加令，暂无长老的维摩宗丁字堂、庚字堂、壬字堂、癸字堂全部听右护法温旻差遣。伏虎堂也请温护法帮耿长老多照看。

　　温旻领了赏，谢过宗主，独自回到房中。

　　他年少得意，掌几堂实权，却毫无兴高采烈。无人之处，撑在后背的那一道力量顷刻全散了。他软在座椅里，寂寞地伏倒，伸手触碰书桌上的一枚凉凉的小物。

　　那小物是个三棱精钢镇纸，錾花刻字，精致异常。背面上八个小字，模仿的是温旻小时的稚嫩笔迹：

　　“温乡风冷，辽海波横”。

　　这正是金不戮亲手铸造的镇纸。

　　当年金家堡一战之后，温、金几乎决裂。金不戮却还在心里念着温旻，独自铸造了这枚镇纸来睹物思人。后来温旻发现了它才知阿辽心意，一往无前地走进金不戮心里。

　　可金不戮害羞，后来就将这小镇纸藏起来了，一直没给温旻瞧过。这回两人自明月山庄诀别，温旻从金不戮的柳条箱中拿出昼月斩后，又翻到了这块小小钢条。

　　往事如山海般扑面而来。清新的南海夏日，潮湿炎热的小秘密……

　　温旻那时便想：原来阿辽一直将它藏在最重要最秘密的地方呢，和他的玉尘剑一起。

　　他将这小镇纸留在身边，从寥廓山下到邺京，现在又来到洛阳。阿辽不在身边，只这枚小小镇纸便是温旻的阿辽，静静停靠书桌上，如一艘没了帆的小船。

　　手指一碰到它，温旻的心裂开千万血痕。

　　“阿辽，等我——”他将镇纸紧紧攥在手中，如握住凶狠的誓言，“我已是右护法了，将明月山庄夷为平地指日可待。我一定要接你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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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arning: 后几章到下周，黑茶加狗血滋味较重。为抢夺阿辽而着了大急的茶茶，离史上最黑程度就差一个台阶（最黑的台阶还在后面章节）。喜欢狗血浓度高或者黑茶的妈咪不会失望，可以搓手手期待了

　　不过由此会伤害一些人，黑茶估计会挨骂（连带着挨骂的还有我）。因此喜欢纯甜的妈咪可以跳过争锋剧情快进往下走，或者想先了解下结果到底咋样的妈咪，也可以快进看下风平浪静后是啥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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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359. 诛心的交易

　　温旻受封第二日，章文棠启程回小五台山。还未动身，爨莫扬率明月山庄五百人，另有萧兰卿带平安治军一千人，围住了洛北总营。

　　章文棠身为宗主，本该会会爨庄主，他却令新任右护法温旻出门迎敌，自己则带随从另行找路离开了。

　　来到阵前，只见爨莫扬双目尽红，本就锐利无俦的眼中似有狼牙伸出：“温旻，我一直念你是沈叔叔的弟子，不愿走到最难看的一步。不想你竟不择手段至此——阿辽如此待你，你却是如何对他？！”

　　温旻向来八风不动，听闻金不戮的名字却不由猛然一震，仔细观察对面。

　　萧兰卿在后，正如看鄙履般瞥着他。万品楼的喻修和左良竟也在其中，眼神有些复杂。

　　什么情况，阿辽怎么了，为何对面每人都是这般模样？

　　万品楼的人怎么也来了？为了对付窦胡和苏梨？

　　可这些和阿辽有什么关系？爨莫扬为何上来先提阿辽？

　　事关金不戮，温旻再无法保持恬淡优雅，森然道：“爨庄主最好将话说清楚！”

　　又看住萧兰卿：“萧大人刚访问敝营，温某本高兴异常。为何却突然如此前来？”

　　爨莫扬一副不屑神色，连句话也不想多讲，骂了句“小人”便抽出七宝镰月刀砍来。

　　庄主一动手，明月山庄下五百来人俱齐刷刷攻来。萧兰卿在后方对温旻道了句：“你做的好事。”也不分青红皂白率人围攻，俨然要将维摩宗当场灭了。

　　温旻刚得了封，人手还没就位。大敌当前不得不将就着指挥，命所有有人兵分三路，灵活迎敌而上。

　　维摩宗人少，但调度极有章法。明月山庄自然也是早有准备，和平安治军配合得当。一时间河沙漫天，杀声震耳，大小魔宗在洛河北岸混战成一片。

　　在这其中，爨、温二人对招近千。爨莫扬拿出性命相搏，嗓子都有些嘶哑：“将解药拿来——！”

　　温旻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爨莫扬血红的眸光中满是愤恨与轻蔑：“想不到你不仅出手下作，还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好，我便替你说了——”他提高了声音，似要叫洛河水都震一震：“你借给阿辽送花之机向他下毒，不就是想要我屈服？现在我来了，还不快将解药交出！”

　　犹如遭遇晴天霹雳，温旻整个人都震傻了。

　　阿辽中毒了？

　　谁干的？

　　他怜爱阿辽不知有多赤诚，几乎要将一颗心捧出来，怎么舍得给爱人下毒？

　　可若爨莫扬只是对敌说谎，喻修的表情又着实无法解释。

　　难道……阿辽真的遭遇了不测？

　　温旻脑中一片空白，如在冰火之间。一时间发着愣，另一时间又赶紧回忆。

　　豁地一下，十多天前苏梨消失的那个上午骤然浮现。未及想清，爨莫扬已经攻来，温旻恍惚间遭七宝镰月刀在右臂砍了一记，他毫不在乎，结果胸口也跟着挨了一脚，整个人向后飞去。

　　爨莫扬步步紧逼，兜头便砍，另一手弯作鹰爪来抓他。

　　温护法天人之姿，自来洛阳从无一败，今天竟直接被踢飞了。维摩宗其他人莫不震惊非常，不论远近全部扑过去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