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爨莫扬正要追查此事,怎能轻易放人就走。
“我与温少侠之间,还有许多话没有聊。何必着急回去。危然客栈已无闲杂人等,大家舟车劳顿,不如下榻歇息。”
此言一出,维摩宗众人全部伸手去摸随身兵刃——爨莫扬想留人,这是要动手了。
但他们摸兵刃的速度,远不如爨莫扬移形换位的功夫。很多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先把金不戮交在虎伯身边。而后猱身窜出,七宝镰月刀劈了下来。
明明是好几个动作,可飘身至温旻面前时,只是瞬间的功夫。
温旻挥剑格挡,游一方和邵子鹏从斜刺窜出助阵。
另一边岩颂岩祝也都掠了过来,纪佳木迎着岩祝,随她同来的苑平挥鞭朝岩颂冲去。
明月山庄其他人等也都跳出来,宿吉祥马上带着维摩宗众弟子和他们打在一处。沸反盈天,刀光剑影……翻涌的海水沸腾,地狱的业火烧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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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伯将软剑捏在手里,左右环顾着防备。护着尚在惊愕中的金不戮,步步后退。
金不戮却猛然栽倒在他肩上。双目紧闭,牙关格格咬得吓人,浑身抖得像筛糠。
脸更可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紫了。
虎伯惊呼:“少爷!”警惕而愤怒地四下观望,却束手无策。
他守得再仔细不过,少爷怎会突然中招?
一团刀光剑影里,爨莫扬竟已发现了这个变故。立刻收手,跃回原位。将金不戮身体放平,探他鼻息脉搏。
第二个跃回去的是岩祝。看了一眼道:“阿辽少爷中了奇毒。”
说罢便拿出随身的解毒药物塞在金不戮嘴里。并且撕了衣服塞在他上下牙之间,防止他打颤咬到舌头。
可那解药显然不太对症。金不戮只是没有继续青紫,但仍然醒不过来。
主帅不再动了,场下分散的明月山庄众人也都陆续停了手。却仍然形成合围之势,将维摩宗众弟子围在中间。
温旻仗剑防卫,和游一方背对而立。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住对面的势态,从人群的缝隙里使劲地找金不戮。手上关节绷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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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解药来!”爨莫扬高喝一声,便要再次跃过来。
“再往前一步,你的宝贝阿辽弟弟就没命啦。”
回答他的声音很陌生,自远处响起,不属于当前任何一个维摩宗弟子。
爨莫扬生生刹住了跃前的势头。森森目光逡巡着,确认声音的方位。
那声音像个飘浮的鬼魂,顷刻间又换了个位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毒,不会立刻毙命的。但如果耽搁了,可就不好说了。没有解药,这小娃娃也就能撑一个时辰吧。”
一个时辰,是维摩宗众弟子可以安然撤走的时间。
爨莫扬不欲和对方废话。他已经明确了敌人的位置和大致的活动路线,只消一阵犀利掌风便可将他逼出来。
可那声音很了解他,马上又说:“解药是在我手里。但如果你动手打我抢药,我吓得一松手,解药就会不小心摔烂。那时候,宝贝阿辽弟弟可就惨啦。”
爨莫扬道:“你想怎么样。”
那声音嘻嘻笑了两声:“当然是想走啦。太晚了,我们要回去睡觉啦。”
爨莫扬立刻决策:“好。放你们走,留下解药。”
那声音笑得更大了:“爨少庄主真爽快,令人感动!我便领了这份情——解药就放在我所在的这棵树上。以你的睿智,想必已经知道是哪棵啦。我们安然离去之后,尽管来拿。但如果我们还没走你便跑过来,阿辽弟弟就没救了哟。”
一场可预见的惨烈恶斗,被一个有毒的程咬金,就这样生生阻止了。
维摩宗众人有序而沉默地撤离,还带走了砍剩下的三名暗桩做人质。爨莫扬一如承诺,并未放一个人去追。
临离去时,温旻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爨莫扬身形如电,蹿到一棵枝叶浓密的枇杷树上去找解药。
金不戮则被众人团团围住,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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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果然守信。金不戮吃了解药,只消半刻,便恢复了正常。
只是之前被毒药折腾得太厉害,又咬牙又颤抖,大汗淋漓。现在浑身都虚脱了。躺回床里,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力气。
对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金不戮就算好了,还要休息一大阵子。这么一牵扯,就没人有精神去追他们了。
爨莫扬摸着他的头发,眼神痛苦而内疚:“这次没能护住你。让阿辽在我眼前被人欺负。”
虎伯也咬牙切齿:“我就守在少爷身边,竟然,竟然……”
一旁的岩祝笑了笑:“大家也不必太过内疚——这下毒的家伙是个高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既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又能做到只对阿辽少爷一人起效。就算是我,可能也做不到如此程度。”
爨莫扬点头:“此人轻功极佳,下毒毫无痕迹。放倒看守、救走温旻的人,应该就是他。”
金不戮与虎伯俱眼神一跳,看向装解药的小瓶子。
那是个小巧的银瓶。掐着丝,非常精美。
爨莫扬的目光也停在了瓶身上。端详了片刻。然后递给岩颂:“火速找人拿给喻修,让他看看。”
说罢,又转回眼眸,替金不戮擦了擦额角和颈间的汗:“那人十分懂我。知道阿辽最是我命脉,能令我立刻住手。只是太过毒辣,竟对无辜的孩子做如此手脚。”
金不戮拍拍他的手:“我个跟屁虫,成天跟在你后面干坏事,有什么无辜的。能得莫扬哥如此关心,我便是就此被毒死了,也不足可惜。”
爨莫扬嗔道:“又说些孩子话。”
“不是孩子话。我认真的。”金不戮笑了笑,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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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莫扬离身去探望了萧兰卿,见他也吓得不行,便把岩氏三雄全请来,到他房间内外守着。
自己则回到金不戮的房间守了一夜。把榻挪他旁边,枕着胳膊看着。
金不戮神情恍惚。
一时间担心阿鹰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一时又担心被爨莫扬发现什么。还梦到温旻的箭伤喷血不止。内疚如熊熊业火烧心烧身,整晚一阵一阵地惊醒。
爨莫扬便更担心了,一个通宵也没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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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又有更多新端倪可查。爨莫扬着手部署,安排了一轮新的勘查,暂时没再对维摩宗发起明面的挑战。
还遣人快速收拾了院前骨碌碌的一地脑袋,将这场恶斗压在小范围内,不多张扬。
是以,第二天便恢复了正常。
另外,他还有姑苏论道主坛的生意要去谈。只能再守金不戮一天,便不得不去做事。
临走时,问起了阿鹰——金不戮身边就两个下人,阿鹰始终没再出现,多少有些令人不解。
虎伯答说,金家在周边有几家铸兵器的老主顾,遣阿鹰去看了看。
这是个很寡淡的借口。别人家生意都是机密,爨莫扬不甚了解,更不方便细问。便说:“劳烦叫他早些回来。多陪陪阿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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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几天。一个春雨连绵的午后,阿鹰回来了。
其时,金不戮正在窗边。
他已重新把金鱼风筝和薄荷草搬回了客房。正捏着金鱼尾巴上的黛青发带,缓缓地揉着。
薄荷草也端放在窗边。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可是那个一听见他脚步就站起来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小旻不在这里是好事。总比关着好。金不戮想。
只是,说不准是谁救走了他。
阿鹰呢,阿鹰还好不好?
小旻,小旻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维摩宗的人怎么没找来?
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以后了……
金不戮好容易收回心神,正要给薄荷浇水,阿鹰就从旁边的窗子滚了进来。
湿漉漉的头发与脸庞。上身赤裸着,下身衣服都看不出颜色了。面色苍白得可以,尽是一股颓丧气。好在没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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