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又忍不住哭起来。
金不戮见把孩子吓坏了。赶紧拉着他坐下,帮他擦泪:“阿旺不要哭,我当时不过想看看你的勇气和决心。不是真的要你做那种事。”
又道:“你卖身葬母,孝心可嘉。但对未来的主人家却一点都不了解。我问你那些问题,乃是想你做好最坏的打算——金家堡涉足江湖事。入了金家堡,便要面对无尽的江湖凶险。比皮肉屈辱更可怕。
“你需想清楚,现在可随时反悔。若你不想去金家堡,我会给足金银,帮你物色一门生计,也可保有个活下去的营生。”
金家堡春季遭难,祖坟几乎被夷为平地,此事在周边早传遍了。
阿旺当然知道,知道的还是添油加醋的流言。
他听金不戮此言诚恳,立刻道:“少爷放心!我卖给了你,就一直跟着你!一天是你的人,这二十年就都是你的人!如果再有坏人来祸害金家堡,我就跟他们拼了!”
金不戮笑了:“我不要你拼命。你跟在我身边,帮个忙递个东西便成了。你既下了决心,我们明天便一起回金家堡去,好不好?”
阿旺立刻点头。两眼又泪汪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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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问了问阿旺的底子。
阿旺骨架壮实,老实诚恳,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可一天书没有读过,更是一个字也不认识。官话,自然一句都不会说了。
他见金不戮斯文聪敏,心想自己根本不能为少爷做什么,不由自惭形愧。
金不戮温柔宽慰:“不要紧,你还这么小,正是学东西的时候。”
阿旺立刻道:“少爷让我学什么,我都学!今晚我就开始学!”
金不戮笑笑:“不急。自此你便是金家堡的人,过去的日子再苦也到头了。先为你取个新名字,以示新生,你愿意么?”
阿旺自然十分愿意,忙不迭地点头。
金不戮眸光深深:“我想你记住,夜再黑,总有黎明将至。太阳升起之时,便是光明的开始——现在起,你便叫朝明吧,好么?朝阳的朝,光明的明。意思是上午最有精神的太阳,和它的光。”
阿旺急忙道谢:“好,当然好!从现在起,我就是太阳,我就是新生的日头!过去的苦日子,都没了!”
说完,泪又流了下来。
金不戮帮他擦泪:“你这么小,我便叫你——小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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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带小朝明去见了一圈老仆,介绍他日后便是自己贴身的仆人了。而后便要小朝明在旁边耳房休息。
夜色愈浓。
乌云终于遮住了残月,金不戮的眸光也深了下去。
他点通了右腿穴道。从柜中拿出夜行衣和凶悍的马头明王面具。双手轻轻抚过长剑。
而后换了衣服,戴上面具,背起剑,从后窗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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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村全部姓武,除了安乐大宅的老人们。
害死小朝明母亲的那户也不例外。
那户人家的六公子喝饱了酒,依旧在村内鬼混。
村头有位寡妇,新丧了丈夫。因夫妻恩爱,足不出户地思念亡夫,很久没露面了。
武六公子早馋她貌美,却一直碍于她丈夫强壮,不敢有所行动。而今撞着酒胆,向寡妇家走去。
行至半路,一条黑影忽然蹿出,挡住了他的路。
那黑影戴一张恶鬼般的面具,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鬼面黑影正是金不戮。
隔着面具审视对面的武六。冷冷问:“你还记得阿旺的母亲么?”
面具内有一个变声机关。经过机关处理,他的声音本已低沉瓮哑。问话内容又着实不友好,令武六飞速酒醒。
武六拼命回忆:“嗐。那老寡妇没趣!还扎我一锥!”
金不戮问:“所以,你便以强凌弱,打死了她?”
武六似乎领会了对面恶鬼意下如何,惊惧道:“我没打死她!她离开我家还活着……”
话音未落,只见银光一晃,一双耳朵已经飞了。
他欲哀嚎,却被点住了穴道。捂着双耳无声地软下去。
他看到那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捏着剑,一字一顿道:“不错,她没有立刻被你打死。而是骨骼尽断,回到家两日才亡。你便也享受一番这滋味如何?”
又冷哼一声:“也不必等两日。武六公子只需痛到天亮便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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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将软成一团破布似的武六扔回了他家院子,又从墙头跃了出去。
甫一落地,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道白影。身法极快,一眨眼已到了近前。
那白影见了黑衣鬼面的金不戮,一怔。
月色从云中移出,照在对方的脸上。
霎时之间,云开雾散,雪霁天朗,南海的秋日万象回春。
对方那傲杀百花的如画容颜,正是温旻的脸。
是小旻!
金不戮万万不曾想,两人会以此种方式碰面。震惊得后退好几步,险些跌倒。
温旻也扬起了好看的脸。亮盈盈的眸子似天湖明澈,带着惊奇,向他仔细瞧来。
第155章 154. 风吹流云,终得月现
前几日,温旻带着几个亲信和壬字堂的探子,从小五台山来到南海。
爨莫扬和岩祝已各自离开,麒麟镇不再如以前风声鹤唳。稍微掩藏行迹,即可顺利来到金家堡。
他先走正门。到了一看,一切大变模样。
门房、仆人们全换了,皆云南口音,显然是明月山庄留下的。
这些仆人没怎么见过温旻。只说少爷出去办事了,这几日不在。甚至连“阿辽”这个称呼,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是说金不戮。
温旻夜间翻墙再探金家堡,只见护卫森严。密道全都堵了。
潜近金不戮的卧房附近,发现连卧房都不一样了。多了好几个异族穿着的老头,住在西厢房。也不干活,扫屋擦桌的另有其他仆人。
老头们只负责坐一团闲聊。满口异族俚语,温旻一句也听不懂。
他只得第二天重新去金家堡,说有急事,问少堡主去了哪里。
仆人们支支吾吾,最后回答,“武家村安乐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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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旻遣壬字堂的探子打听,得知了安乐大宅是个什么地方。便连夜赶去。
刚到武家村,就碰见一条黑影从一座民居蹿出。黑色劲装、鬼脸面具,背后一柄长剑。
温旻立刻想起在姑苏时,江湖群豪大闹群英灿。阿鹰戴着鬼脸面具、躲在暗处射箭,也是类似打扮。
温旻对那件事印象极其深刻,立刻凝神戒备,冲鬼面黑衣人瞪去。
可还未等他做些什么,那鬼面黑衣人似乎已经先被吓到了。踉跄着退了好几步。
难道,他和孤山派没关系?温旻飞快地想。
这么胆小,还出来混江湖。估计是个新手。
……这种面具,庙会上也不少见。莫非,他是个无辜的?
温旻电一般的眸光将他周身一扫,在脑中搜寻壬字堂报过的南部线报。
想起一件事,便笑着一揖:“阁下是鬼面侠士吧?”
鬼面人周身捂得极严实。只一双乌溜溜、晶亮亮的眼仁,透过面具望着他,似乎有些慌乱。
温旻向他背后的剑一看。夜色之中看不甚清楚。只可见剑柄精致,形制有些眼熟。便赞道:“好剑。”
行走江湖,赞别人兵刃,原是最安全的礼数。
可鬼面人听到赞扬,明显地一怔,反而显得更慌了。
温旻更信此人是个没什么江湖经验的雏儿。
又道:“听闻岭南有位鬼面侠士,惩恶扬善,仗义无双。去年有一江洋大盗,一路从成都奸淫掳掠到南海,终在麒麟镇周边被一位鬼面侠士擒获,绑着手脚亲自送到一位女差官府上。可是阁下义举?”
那鬼面人似乎极为震惊,双眸不住地闪烁。也不回答,也不动。
难道他不是线报里的鬼面侠士?
那他究竟是谁。
温旻暗忖:线报从狱中口供抄来。据那被擒的江洋大盗说,抓他的鬼面人似乎身量不是很足,细腰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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