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青没想那么多,只是很难过地想,我们待在一起可有十多年了,怎么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呢。
乔青青垂头丧气地回了客栈,还没走到房门口就看见她爹双手搭在门前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大堂里进进出出的群客。
乔青青紧走了两步靠过去,说:“爹!我刚刚看见师兄了!”
乔承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乔青青心里难过,原地跺了跺脚,说话间都要带了哭腔:“我就说跟他解释清楚!这下好了,他都不愿意多跟我说话!”
乔青青说着又去扯乔承孟的胳膊,求道:“爹,你让我去跟他说说吧,当时说走就走,他肯定难过死了,郢皋到处都是吃人的地方,就撂下他一个人,他……”
乔承孟余光一瞥,乔青青顿时闭了嘴,手也收了回来,规规矩矩地站着,就是眼睛里还泪光闪闪的。
乔承孟轻飘飘地开口:“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的——他要是离了别人就一味垂头丧气,你今日就见不到他了。”
乔青青一时愤懑,回嘴道:“明明有别的办法,何苦要逼着他往上爬!他若是爬不上去,你就任他摔死吗!他是人,又不是骡子马!”
也不等乔承孟拿眼神刮她,乔青青就摔门进了屋,又生气又难过,还免不了觉得委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
那厢的路千棠也没好过多少,魂不守舍地回了府。
这宅子本不是安排给他的,因为在东郊,太偏僻了些,但路千棠就看中了这里,周遭竹林遇风便响,卧房推窗就能瞧见一方荷塘,旁边还生了一棵高大繁盛的榆树,放眼望去便是绿阴翠荷白莲。
清净。
但他也不太经常来住,住在营中到底方便,来一次就当是给自己休假了。不过今日鬼使神差地便回了,刚到门前就瞧见守门的小厮探头探脑的,见他回来喜笑颜开地跑上前来,说道:“爷回来了,今早到了一封信,给您放在书房里了,本来是送到营中,但是不见您,就送到这儿了!”
路千棠光是听见“一封信”就一跃而下,把马交给小厮就径直进屋去了,小厮几乎是追着他把话说完了。
路千棠差不多是冲进书房的,拿了信瞧见上头是熟悉的字迹终于展颜一笑,坐下去细细看起了这封他盼了大半个月的家书。
字还是那形神俱逸的好字,瑾王殿下先夸赞了一番他送来的红签,明显的用力过猛,只是这说辞不见虚伪,倒像是纯为哄他开心,让读信人看了忍俊不禁。
萧轻霂解释回信晚的原因被三言两语带过去了,倒是说了不少“知君情思款款”之类的自恋陈词。
他写得生动无比,又端了瑾王殿下向来高高在上的意味,路千棠看着忍不住发笑,短暂地忘记了刚刚的不痛快。
萧轻霂这封信很长,路千棠翻到下一页才看见他也是有正经话的。
萧轻霂写道:“细算了你收到信的时日,应当已是心如明镜,只是不知你会作何观想,我倒是心内不安,唯恐你厌弃四下都是污泥浊物,不愿再做同行人。”
“你所畏惧的,我又何尝觉得释怀,只是你常怀戚戚,我便想尽我所能为你点一盏风灯,雾深霜重,好歹能留一丝光亮。”
“前路尚漫漫无边,我哄你一时你觉得新鲜,说几句真话都在衾被之间,你也只当我仍是巧言软语,往日说不出口的,今日也只好都放在这一掌宽的信纸里一并说清楚了。”
“我从不跟你多言那些暂时见不得光的东西,是想你亲眼看一看,做你自己的判断,你要去走一走山河湖川,才能找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我希望你做完整的路千棠。”
“我并非是不信任,而是太信任你。”
“我向来不会去碰无法掌控的东西,我怕自食恶果,但今时今日,才发现凡事都有例外,你若真舍得给我恶果尝尝,我也只好甘之如饴了。”
他最后那几句话说的又自恋又无奈,路千棠好像隔着信纸都能看见瑾王殿下微微笑着摇头,说“都随你”。
路千棠心口沉沉的,好像听见白玉撞金石,清脆一响——原来他的所思所想,那位殿下都心有所感,万般忧思竟都落在一处了。
路千棠莫名觉得酸楚,一封熨帖的书信倒衬得那一点苦意数倍放大,他似嚼黄连,吐不出咽不下。
刚刚街头巧遇故人,他到底是介怀的,自己静坐片刻又忍不住想起在半日闲跪了许久的场景,他以为住在一处就是一家人,只是可惜他是他,别人仍然是别人。
路千棠越想越暴躁起来,站起身到窗口吹风,天色已暗,只能透过零落的天光瞧见在晚风中摇晃的满塘夏意,只是模糊不清,像一片虚无的影子。
那些影子恍惚间成了窜动的火。
路千棠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心想,那时候我几岁?七岁?还是八岁?
他很小就跟着乔承孟外出跑马,那时候的事情他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曾因为喜欢的那匹小黑马生了几根杂色的毛而哭闹着要另选一匹,怎么都不肯再碰它。
路千棠以前是有许多毛病的,那时候他太小了,生来就金贵,定北侯手上都是厚茧,对他却真像是养姑娘,把这个小世子爷养出了一身臭毛病,吃什么菜一定要颜色好看的、摆盘顺眼的,连平时伺候的小厮丫头都要是好看干净的,不然就听他连蹦带跳的哭闹不止了。
可惜这身毛病也没能陪他多久,自从那场大祸后,他们又在凉兖待了几年,那些日子里路千棠被逼着去捡遗留在草原上的尸骸,他不敢,乔承孟手里的马鞭就抽在他身上,他开始还会打滚哭闹,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明白,没有人会再捧着他护着他了。
曾经的百般骄矜万般挑剔都被风雪刮去了、被棍棒打消了,过往的那些岁月都成了南柯一梦,他彻底忘记了原本的自己。
路千棠缓缓蹲下来,整个人蜷进了昏暗的阴影中,他的眼睛空滞了许久,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只是空荡荡地想,讨他们高兴有什么用,他们只想要第二个定北侯,不想要路千棠。
路千棠猛地把紧紧捏在手里的信又展开,迎着初起的月色,他看见上面一行字:“我希望你做完整的路千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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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少章,58是摸的元宵番外,放在番外卷里
第60章 除贼
自姚章重掌了内阁,萧轻霂虽说继续当差,诸事难免要从阁老眼皮子底下过,萧轻霂就干脆不怎么管事了,常常称病,连早朝几乎都免了。
新帝登基后,顺妃成了顺太妃,萧轻霂偶尔往宫里去几趟,都是去探望太妃,顺道瞧两眼政事——也真是只瞧两眼。
他不管事,内阁又被姚章一党把持得死死的,有时候一些奏折几乎到不了萧利从眼前,萧利从心里恼火,又被姚章一套套说辞搞得无计可施,只好明示暗示让萧轻霂接着管管,好给憋屈皇帝当个内应。
然而瑾王殿下一听要干活,马上就一咳三喘,病歪歪得站都站不稳,让一向以珍爱四弟示人的陛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几个月还算过得安稳,十月底已经颇冷了,萧轻霂起早了便倚在窗前看新移植来的海棠树,海棠没到花期,此时看来也不过是一棵光秃秃的病树罢了。
瑾王府本就是能工巧匠费尽心思建的精巧庭院,一草一木都自有它们的位置,为了栽这一棵海棠树可把工匠为难死了,费人费事地折腾了许久,瞧着不怎么健康的小树好歹算是长在瑾王殿下的窗前了。
只是太平日子过不长,瑾王殿下有心避开,别人却偏要找上门来。
他这厢刚用完早膳,宫里就传旨让他进宫,萧轻霂心内觉得不是好事,但旨都接了,没法推辞,只说要换身衣服再去。
雁竹随他进了里屋,取来朝服服侍他穿上,低声道:“殿下,前些日子查钱庄的动作怕是大了点,我们手里还有一点没处理干净的东西,不然属下现在去清理……”
萧轻霂抖了抖衣袖,神色无波,说道:“不急,怕什么,他要是真能弄死我,这可就不是来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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