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形危急——琴姑娘……西坊坊主派我前来传信………”
她死死地扒着琴解语的腕子,喘着气道:“青羽亲眼所见,黄钟五塔的东西两塔已被四皇子的人下令派兵摧毁……宫中那座主塔的入口想必也……被他们用火药炸了………”
在座众人的神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疯子……”元锡白不由蜷紧了拳。
*
“猪八戒叔叔。”
皇城之上,楼麟抱紧了诸葛少陵的脖子,有些害怕地望着城下蚁虫般黑压压的驻军。
“太高了,麟儿怕……”
诸葛少陵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眸色愈发深沉地望向了远处:“麟儿可是马上就要当皇帝的人,这点小事怎么能害怕呢?”
“麟儿只想陪在娘亲身边——”
“叔叔已经安顿好皇后娘娘了,外边这些坏人绝对伤不到她一根汗毛。”
“可是……可是麟儿不想当皇帝………”
楼麟小声地道,委屈地揪了揪他的衣襟,却见平日里对他疼爱有加的那位叔叔此刻却像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一般,只是目光火热地望着空荡无人的东坊大道,仿佛在侯着什么人似的。
城墙上狂风呼啸,吹得旌旗如群魔般招摇,诸葛少陵着一身墨色蟒袍,如一柄利剑般八风不动地悬在城门口,望着远处渐起的烟尘,与如震雷般的马蹄声,眼中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来了。
只见身覆玄铁的迦楼灵犀持着柄一人高的赤缨长枪,一马当先地朝城门疾驰过来。
她的一头乌发被雨打湿成了绺,但那双褐色的眸子却像被淋洗过一般,仿佛这世上最锋利的剑器,透着清澈而坚韧的光。
迦楼灵犀一眼便望见了城楼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待她看清出被诸葛少陵抱在怀里的楼麟时,面上怒气更甚,示意身后的弓弩箭手将兵器暂且放下:
“卑鄙小人——”
“古来帝王心术皆是如此,虽然手段下作,但往往能达成目的。”
诸葛少陵勾了勾嘴角,朝城墙之下的迦楼灵犀道:“殿下贵为公主之躯,微臣实在不愿同您大动干戈,只是盼望您可以放下芥蒂,同微臣好好谈一谈。”
迦楼灵犀闻言冷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荒谬之语:“我同你这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谈的?”
“比如……玉玺的下落?”
诸葛少陵笑道:“想必公主殿下一定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吧?”
“或者,就藏在您的身上——?”
此言一出,迦楼灵犀面前一群叛军的脸色都变了,带着寒气的长矛齐齐指向了马上之人。
迦楼灵犀却丝毫不惧,握着马缰仰面朝着青空用奇怪的口音大喝了几声。
声音恍似狼嚎,却又带着莫名鼓舞人心的力量,她的身后随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声,一时震如擂鼓。
她眼神狠厉,朝着诸葛少陵道:
“我一岁能走路,三岁便开始握枪,十岁便开始杀人,关西那帮络腮胡沙匪给我用长枪串着烤肉时,你们这群孙子还没出生呢——”
诸葛少陵好似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抿了抿唇:“既然如此,公主便来杀了我这个恶人吧。”
“只不过,要想杀了我,你得先跨过他的尸体。”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沉默地来到了两军阵前,手上那副沧桑的鸳鸯刀上在雨中闪着凶光,刀柄处依稀可见一个用朱砂刻成的“许”字。
迦楼灵犀看见此人,神色竟然稍缓了一瞬,沉声道:
“许都尉,好久不见。”
第73章 石破天惊
她面前站着的,赫然是曾经大胥的二品奉车都尉许徽,亦是教导太子与公主习武的先生。
不得不说,诸葛少陵确实是好算计。
迦楼灵犀望着眼前面色青灰,两鬓生白的男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这些年她作为女子的那副柔肠早就被大漠的风沙给锻得硬如铁石了,即使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老师,她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许徽,你身为大胥北阳禁军的副统领,公然率陛下亲军与诸葛长史一同谋反,置这些禁军于不忠不义之地,本宫对你实在是大失所望!”
不料许徽听完迦楼灵犀的一通指斥后,面上隐隐竟闪过了一丝痛苦之色:
“臣有难处。”
迦楼灵犀指头一抹身后铁革枪鞘上的雨水,随即缓缓抽出了那柄赤缨长枪,矢尖对准了曾经的老师:
“何人没有难处?”
城楼上的诸葛少陵垂眼望见此番景象,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算是‘同门操戈’么?”
许徽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手中却暗暗地握紧了刀柄:“公主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世间有太多事情不得已。”
“本宫确实年轻,但本宫也知道,有些事情……”迦楼灵犀跃身下马,戟身一转朝许徽刺去,眉目间全是坚忍之色:
“……即使不得已也一定不能做!!”
教坊内,气氛一时格外凝重。
徐达提议道:“公主现下已前往皇宫,我本让李敢众军士在城外暂候。现下机关匙下落不明,如此看来……是否有需要遣人去通知他去支援公主……?”
“这儿的人都有各自的任务,外面的人我不放心,还是我去一趟吧。”
元锡白刚要起身,手背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按在了桌上。
宋钊看着他,面色霎时冷了几分:“你不能去。”
元锡白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额上瞬间爆出了青筋,但当着众人的面也只好强行摁下了自己的怒火,从牙缝中挤出几个音来:
“……伤都没好全的人别来管我。”
“难道那里需要你,这里就不需要你了?”
宋钊将桌上的玉玺沉沉一声压到元锡白面前,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国玺与机关匙的谜团还得靠你来解开。”
元锡白被宋钊那双点漆似的眼睛望着,连右手都被那人扣在怀里,指根相抵着摩挲,原本急躁的心情莫名渐渐地平缓了些许,继而偏头看向了桌上那座雕琢精致的青玉印玺:
那玉通体莹润,五爪蟠龙也被雕得惟妙惟肖,龙身与龙尾更是沾了稀贵的翠色,仿佛春草一般生机盎然。而底部虽泛了黄,但仍有一道墨色的玉痕亘空梗过,宛如一道裂缝一般。
等等,裂缝……
元锡白将玉玺捧到了眼前,却见那底座真有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痕,与玉体本身的墨色融为了一体。
“青玉产自西陵下的雪峰石洞,坚硬程度堪比铄石,而作为传国之玺的玉应当比其他玉种更要结实,为何偏偏在此处留了一道裂纹……?”
宋钊接过他手中之玉,端详了许久。
元锡白也拎起自己腰间的血玉,试图从中找到同玉玺的不同之处:“这青玉虽色泽莹润,但却不如我的血玉剔透,总感觉蒙着一层什么东西似的。”
“兴许是流传太久,又未被人佩戴的缘故吧。”徐达接话道:“我家里的古玉便是这样灰蒙蒙的。”
元锡白皱着眉沉吟了良久,突然问道:
“诸葛少陵现下没了玉玺,要怎么扶持四皇子登基?”
“他既已占据了皇宫,日后再命工匠造一个假的玉玺便是了,倘若黄钟五塔不鸣,皇宫里的那位自然便成了百姓眼中的新天子了。”
徐达叹了口气:“我还是去找李敢带人一举冲进城算了,断不能让长公主替我们涉险啊。”
“再等等。”
宋钊沉静地看着元锡白,道:“有什么头绪了吗?”
元锡白也看着他:“我只是觉得‘玺落匙出’这句话有些古怪。”
宋钊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你觉得,此言太过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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