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继续道:“可那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唐烛不懂他要说些什么,只静默着听。
“而你也在你祖父死后离开银河,从此再也没有和商会接触。”
公爵身边唯一留下的老管家为两人倒了茶,一阵苦涩的茶水味道飘散在空气中。
“可前段时间,老掌柜的旧关系又在银河调查一些事情。你破例和断绝关系的本家联络,还有加入阿尔忒弥斯,都是为了艾伯特吧?”
“……”唐烛抬起脸,看着安稳喝茶的老人,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要说是为了谁……
这件事从头到尾,包括接近付涼成为他的助手,种种原因都该是为了保命才对。
可如今——
“我不得不承认你保护了我那鲁莽的孙子很多回,但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努力至此。”
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为了自己。
“别回答我是钱财和名利,你付出的代价比这些东西贵的多不是吗?”
“我…付出的……”代价吗?
唐烛从刚开始的紧张,变成了纠结,他紧紧握着拳,垂着头思索着这些问题。
他…还是如同刚与付涼认识那天,在码头那天那般,只是因为对这里完全陌生,为了活下去而跟着他走吗?
要说在女王号上替付涼挡下的一刀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那…后面的,后面的一切,也都是单纯为了活下去吗?
他不明白,这一切对他来说太难整理清楚。
直到对面的老人发问:“如果有必要的话,你会为了他付出生命,不是吗?”
“生命……”
“是,如果你一直以来怀疑的对象,比如银河的掌柜,他们与其他贵族联手陷害或者威胁到艾伯特,在最后关头,你会为了他付出生命吗?”
“……”他来不及惊讶公爵已经完全知道他的调查结果,甚至怀疑对象,只一心扑在他构想出的危机上。
唐烛没什么快速理解的方法,只能理解成,如果付涼需要他的命才能活下去,他会给吗?
“我……我不知道。”
“你真可怜。”公爵依旧在喝茶,甚至谈起这种问题来也是风轻云淡。
毕竟回答不知道,与回答我会没什么两样。
对面那人继续道:“要知道,艾伯特给不了你代价等同的东西。”
“你的祖辈从中国把生意做到了欧洲,一整条丝路比银河还要长。那么多年,除去东印度公司崛起,只有银河敢辗转荷兰人、西班牙人,加入英格兰又接下美国人的橄榄枝,你应当在清楚不过这是为什么。”
“为了…利益。”他皱起眉。
“是,他们是商人。”公爵的嗓音沙哑又年迈,似乎说出的任何话都比旁人更具有说服力:“而你不是。这意味着,你从一开始做的就是亏本生意。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会尽量避免这种关系存在。”
唐烛恍然:“您是说让我……”离付涼远一点吗?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还有另一个办法。”对方放下茶杯道:“那就是阻止那类事情发生。”
阻止事情发生……
“我会和银河达成协议,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制造出那种故意引起小殿下注意的连环事件。而你,作为朋友或者助手,也劝说艾伯特不要再追查此事。”
他又开始糊涂起来:“公爵大人,可是据我所知,他一直没有追查这件事。”
每每遇到那些与蔷薇花有关系的挑衅,付涼置若罔闻,更别说去调查了。
“不,他只不过是需要的时间比其他人要短的多而已。”对方道:“就如同那封皮卷,银河的人带着它在印度洋上游荡了小半年,也只是弄懂了最后几句的意思。”
所以掌柜是猜到,他会找付涼帮忙吗?
等等,皮卷剩下的几句话…才是掌柜想表达出来的意思吗?
“好了。”公爵已然起身,接过管家递来的手杖。“回去吧,孩子。”
“等等,殿下。”
唐烛并未率先纠结那张皮卷,而是大着胆子喊住老人。
“我也想问您一个问题。”
他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说出这种话有多么不合身份,起身问:“您建议我做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关心,还是为了不让他阻碍到英格兰和美国通过银河搭桥牵线呢。
而对方背对着他,只在沉默后笑了笑,便径自走出了房门。
……
“所以后半段写的到底是什么?”
“公主放弃了护身符,谎称自己是替嫁,激怒波斯国王攻打埃及。而她趁机返回故地,为法老举行了复活仪式。”
“你是说她为了复活……”
“是,为了一场希望渺茫的复活仪式,她发动了战争。”
“那……你觉得他是想表达什么呢?”
“谁?”
“把皮卷送过来的人,想告诉我、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或许是,不要为了一个死人,发动一场使大家同归于尽的战争。”付涼笑着道。
第054章
红山街在女王诞辰那一日犹如被金箔贴满的宫殿,富人们装饰着这条街道,似乎是奢望借此向远在英格兰的女王表示敬意。
而唯独120号的门前空空荡荡。
唐烛晨跑回来时便听管家小姐说,亨特警长邀请他后天去慈善晚宴,还有隔壁做古董生意的邻居,两天后想约他去赛马场。
复述完还要赠送自己?对此情景的评价:“还不是少爷您在德文希尔府留宿的事情,搞得大家都贴上来。以前也没见哪个这么殷勤。”
他擦干头发上的水珠,尴尬地笑着想解释:“其实…我在德文希尔府——”
“爱丽丝说要来找你。”
此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付涼穿着晨服,脖颈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刘海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快速道:“可是被我拒绝了,我告诉她你没空。”
唐烛面色上也是刚洗完澡后的水润光泽,说话时还不忘垂头在毛巾上蹭两把头发:“我明明有空的好不好。”
“怎么,那些个慈善晚宴和赛马,唐少爷不准备出席吗?”对方自顾自坐下,舒坦又懒散地喝起管家小姐新泡的茶。
“不去。”他也坐过去,如实道:“最近总觉得发生的事情太多,累了。”
付涼脸上没什么表情:“哪些事情?”
他有些无语:“就是……”
果然每个人对事情的处理与承担能力是不一样的。
唐烛对待青年认真的询问,只答:“好吧,没什么。”
说着他捏起茶杯,刚喝几口听见管家拎起茶罐道:“对了少爷,这是昨天塔利亚夫人送来的茶,说是产自喜马拉雅的新茶。”
确实是好东西,比英国的红茶好喝多了。他点点头继续喝,后知后觉嘀咕:“塔利亚夫人?”
管家小姐笑着,说起话来不知怎么有些阴阳怪气:“塔利亚夫人似乎很想给您介绍一位沾亲带故的淑女认识。”
唐烛知道她又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全当做没听见,扭过头对付涼道:“这个挺好喝,咱们多喝几天呗?”
青年似乎在想别的事,心思并不在他这里,口中轻声道:“喜马拉雅的茶也不怎么样。”
说罢,他抬起眸子望过来,像是在解释:“我是说但凡我们的塔利亚夫人把研究军/火买卖的心思分一点在茶叶上,也不会带来这种东西当做礼物。”
唐烛抿抿唇,不觉得这些茶难喝,又听见对面那人道。
“两年前,东印度公司要开展喜马拉雅山的茶树种植项目,曾经委托植物学家考察世界最好茶叶品种,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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