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悲哀地想,付涼明日就会登上珍珠号。而如果自己躲避在红山街也未能回避死亡的话,那、那他们是不是见不了几面了?
想到这里,唐烛几乎要难过死了。
而青年应该也是从未应对过此事,他如临大敌地感受着唐烛哭泣时起伏的呼吸与胸膛,以及几句变了调子的埋怨。
“当然…当然会害怕……我又不是贵族……你是傻子吗……现在才意识到不该带上我……”
付涼虽然很少被人骂傻子,却意外地觉得很受用。
可他应该对此感到习惯的,比如觉得被骂很开心,被抱着蹭眼泪很开心,但开心的同时又不太想让唐烛继续哭了。
可他又不禁疑惑,他那堪称完美的大脑轻松察觉到唐烛的悲伤太过深厚。
但那是什么呢?
他本该去思考,只可惜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在他肩头小声哼出一点委屈到极致的哭腔,却只是喊他的名字:“付涼……”
付涼只觉得脑中有什么紧绷的东西骤然断裂,只能放弃下意识的思索,抬起手去轻抚对方颤抖不已的肩胛。
第067章
唐烛忘记自己是几点入睡的。
在和付涼结束那个拥抱后,管家小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试图继续的谈话。
紧接着,身着便装的大卫出现在卧室门外,他似乎也嗅到了今晚的异常,视线并没有往他泛红的眼睛处看,只轻声说:“小殿下,公爵大人说如果您愿意接下那个委托的话,让您今夜返回德文希尔府,明天一早从伪造新身份的庄园处出发。”
青年点了个头作回应,接过对方手中来的黑色风衣披在睡袍外,“走吧。”
大卫向唐烛示意打扰了,随后转身带路。
他站在原地,接受着这场过分仓促的告别结束,手足无措地看着付涼将那只木匣从沙发上拾起又放置在桌面上。
唐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想追问却听见青年快速道:“这些你先帮我保存吧。”
随后青年也转身离开。
卧室外响起踩踏木板的脚步声,那声音越发远了的时候唐烛才反应过来,光着脚追出走廊想至少送送他。
可他只是跑到二楼楼梯最高的栏杆处,却见付涼与大卫早已走到大厅通往后门的拐角。
唐烛捏着木质栏杆的手有些发抖,耳畔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宛如机器制造的鸣叫。
这一切像极了他很久之前初次登上擂台前的那刻,恐惧席卷而来,瞬间摧毁了感官。
“唐烛。”
幸亏楼下大厅里响起的嗓音结束了这一切。
青年在他最后能看清的视野里转过身,抬起眼仰望他:“去睡吧。”
付涼微微笑着,视线找到唐烛满是泪水的眼眶,口中说着并不熟练的安抚:“晚安。”
唐烛的眼前因为泪水失焦了一秒,下一刻,他听见关门的咔哒声。
他没有在栏杆处停留,抬起袖口抹去面颊上的泪痕,像一只得到了主人命令的犬类,回应过管家小姐担忧的询问,而后回到了卧室,轻轻关闭了房门。
唐烛按部就班收拾好最后几件衣物,连带着掺杂在其中那几件一看就属于付涼的衬衫,一同放入了自己的衣柜。
接着他走到桌边,想把木匣与钥匙重新锁入抽屉,却发现木匣的阴影下,藏着一只金色的怀表。
他拎着怀表金色的链子将它放入掌心,听见金属内过分清晰的指针声响。
唐烛想,他现在应当入睡的。
即使这是一件难事。
清晨来的并不突然。
窗外天光暗淡,偶尔有风吹过。
约莫八点左右,大卫再次登门。他如往常般对待工作一丝不苟,此次前来只是为了送还昨晚那件风衣。
唐烛试图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可男人秉承着以往的好习惯对珍珠号上的事情只字未提。
只在临走前告诉他:“唐先生,这次的航行往返需要四到五个月,海洋不比陆地,公爵大人知晓其中危险,所以这次暗中陪同的人很多,而那些人会陆续在今日午后五点前登船。”
“很多是指……”
见他还试图“纠缠”,门庭边的马车玻璃被人推开,维纳挑开一点窗帘向他道:“小唐先生放心好了,这次珍珠号上有上次宴会各个贵族送给女王的生日礼物,保护措施自然很好。”
“礼物?那不是要等到冬天……”
“啊看来艾伯特早跟你说了这件事,本来是准备冬天送回去,可伦敦那边出了些事情,公爵临时改变了计划。这样也好,安保人员反而会因此增加。”
说完男人向他道别,随后示意大卫上车,关闭车窗前慢悠悠叹笑道:“不过可能放在礼物那边的人力会多一些,哎,无所谓,艾伯特的能力大家是知道的,只是在陌生的轮船上度过两个月而已……”
唐烛听得心中一紧,可再想说话时马车已经出发。
自从维纳大人的马车离开红山街,他就再也没能落座。
唐烛不知道在客厅内转了第几圈后,转脸问管家小姐:“不是说珍珠号会在今早启程吗?”
管家小姐解释说:“少爷,珍珠号今早是离开了星洲港,不过它并没有离开星洲,而是前往了新街港。”
“新街港?”这不是他的私人港口吗?
“是的少爷,应该是提前联系过星洲需要卸一批货。我昨晚上查了港口一个月前送来的文书,时间能对上。”她似乎早有准备,“那批货是银河订购的,掌柜新自过手。不过应当是与小殿下接受的委托没有关联的,听说只是些鲜花水果和酒。”
“……”鲜花水果和酒?掌柜需要亲自过手?
唐烛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停止脚步,隔着西服裤的布料摸摸口袋里的怀表:“我要出去一趟。”
管家小姐拎起手头已经打理好的西装:“马车早晨就准备好了,少爷。”
说着她为西装别好一枚胸针,敞开外套为他穿好,微微扬声对门外的车夫道:“皇后大街。”
……
白日的皇后大街并没有夜晚热闹,但这并不包括那个藏匿在口红店内的俱乐部,阿尔忒弥斯之吻。
唐烛佩戴着贵宾胸针,被人领到俱乐部内部的休息室。
与他会面的还是那个亚洲面孔且块头很大的男人,只不过这次他略微有些慌张,包裹着肌肉较为紧身的黑色衬衫散着一颗纽扣,前额还有些未擦拭的水渍。
是香槟的味道。
“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是聚会日谈话间不打开,除去应侍生大家都需要敷面参加,您可以接受吗?”男人的声音倒是正常,只不过应当是因为快步而来,夹杂着调整呼吸的气音。
“我没参加过俱乐部的聚会。”他道。
对方递给他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具体需要遵从的规则,而后总结说:“敷面,如果想要得到钱财、信息或别的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些代价。”
唐烛瞥见手中纸张上并不板正的字体,龙飞凤舞写着些词语:“金币、枪/支、火/药……”
越往下看,他的表情越难控制:“拥抱、抚摸、亲吻,还有做……做……”
还问他可以接受吗?这些代价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好吗?
唐烛抬起视线,终于知道对面男人泛着深红的唇瓣上的可疑水渍为何而来了。
他刚想拒绝,却听门被敲响。
男人不得不去开门,安抚让他稍等片刻。
“李辛,先生刚刚说聚会提前结束了,我们已经清完场了。”
来人如是说,听罢,李辛扭头看向唐烛:“聚会结束的话,谈话间就可以用了。我给您纸笔,您可以先向俱乐部所有会员提问。”
嘶。
虽然早知道阿尔忒弥斯之吻是个奇怪的地方,可今天这奇怪的程度也太过高了。
可尽管如此,唐烛还是选择写下了问题。
而出乎预料的是,那张纸没拿出去几分钟便被李辛拎了回来,对方告诉他已经有人给出给回复了,现在就可以去谈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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