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帘去看付涼的指尖,只觉得喉咙干涩,说起话嗓音更低哑了一些:“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停放尸体的地方吗?”
“怎么,还是害怕吗?”付涼瞥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在他回答前又补充:“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比如对同类的尸体感到恐惧之类的。”
“我……”他舔了舔下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完整的话。因为唐烛意识到,对方可能正因为几天前的事而宽慰自己。
虽然这种安慰的方法比较隐晦,但足够令他大吃一惊了。
“没关系。”青年盯着他的脸,从那几乎完美的大脑中寻找尽可能友善的话:“见多了就好。”
唐烛不免心情愉悦起来,冲着对方笑起来:“嗯。”
怎料下一刻,一只手伸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唐烛,有人说过你的眼神很容易给人种错觉吗?”
付涼似乎当做已经抚摸过了他的眼睛,将手收回去,继续道:“像是我现在说,明天维多利亚女王要退位,你都会深信不疑。”
他转而望向青年那张过分俊朗的脸,视线扫过熟悉的琥珀色眼眸:“啊….没有、没有过。”
唐烛实在分不清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可从前的确没人说过这种话。要知道拳击手的眼睛,是要在真正开始比赛前流露出必胜对手的杀气。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确在认识付涼以后做出了一些改变,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待在付涼身边完全不需要考虑别的事,他会很安全。所以,这只是——
“我只是对你这样。”他边想边道:“因为我相信你……”
说罢,他看见那双眼中流露出一丝疑虑,几秒后,又被平静地潭水覆盖。
唐烛听见了付涼的笑声,还有对自己毫不避讳的评语。
“你果然很有趣,唐烛。”
第030章
三层铁质栅栏门被警员推开后,潮湿的地下室内,能看见两具尸体被整齐排列在金属制的床架上。
唐烛跟在付涼身后,听见前方传来个强忍着恶心的声音。
警员:“殿下,按照维纳殿下的意思,除了简单的移动,尸体上所有的细节我们都没有改变。听说您对解剖学也颇有见地,所以警长甚至为您准备了工具。如果您需要——”
“不需要。”这两人的死因,完全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亲自动手。
“……啊,好的。那还按照殿下您的习惯,我们都回避,给您留了个打杂助手,您随意吩咐。”警员的声音让那位一直背对着他们,正在掀开白布的人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于是,唐烛看见了两位可怜小姐的全貌。
在他们前头的男人最后提醒了被留下来帮忙的可怜小警员,又朝两人示意,终于长吁一口气快速出了门。
第一具尸体是茱莉亚。
如同大卫所说,尸体已经腐败,面貌难以辨认。不靠近,也能看清其皮肤组织腐烂后脱落而裸/露出的黄红相间的脂肪与皮下组织。
她一身沾染了干涸血液的得体鹅黄色长裙,五处锐器刺/穿的伤口向外翻着,其中最大的血口上,明显多出一小截布料。看来是他们又重新将“手卷”放了回去。
“她叫茱莉亚。在这里,殿下,还有她随身携带的包。”小警员毕恭毕敬将一旁的女士手拿包放在了尸体手骨的下方。
这时,因为“亲眼看见两具人类尸体”而感到胃里波涛汹涌的唐烛,忽然觉得这个声音莫名熟悉。
他趁付大侦探靠近尸体,伸头一瞧,果然发现这位可怜的小警员正是之前在缪斯小镇借给他外套的西里安。
“是你啊,西里安。”这种情况下,唐烛杵在原地,竟觉得面前的人莫名亲切起来。
对方也转过头,行为举止立即从拘谨变得放松了些:“啊,居然是您唐先生!好巧啊!”
“是啊,真巧。”他笑了笑。
西里安戴着双手套,本能想握手,可能又发觉不是时候,于是将手缩了回去,冲他笑弯了眼:“前段时间因为犯了错,被派道缪斯小镇待一个月,但在那儿也被嫌弃,现在又被派回来了。在这里遇见您太好了~唐先生。”
是了,他听大卫说当时山上有个年轻警员私自把尸体放下来还贴心地拿遮挡物覆盖,因此被赶走了。看来说得八成就是他了。
“拿副手套。”
正此时,身旁响起青年冷淡的嗓音。
两人都是一激灵。西里安有些慌乱,靠了过去。“殿下,您是要更详细地看哪个部分吗?我戴着手套,可以帮您。”
付涼直起腰,把视线从那只女士包上收回来,看都没看身边的青年:“你很喜欢做多余的事吗。”
他有些不耐烦地脱下外套,随手抛给了唐烛。身着这个时代还算比较私密的衬衫,甚至将袖口与衣领的纽扣也各解开了一颗,露出白皙却有力的手腕。
可这一系列动作,却搭配着让人胆颤的语气。
“多余的询问。”付涼挑起眼帘:“多余的解释。”
唐烛总感觉自己也被殃及到。他想,可能大侦探不喜欢这么毛手毛脚还话多的孩子。
啧,或许是不喜欢任何陌生且靠近他的人。
“付、付涼。”他默默过去从后被拉了一把呆在原地的西里安,强行笑着说:“你可能忘记了,这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借我衣服的好心孩子。”
付涼赏了个余光过去,瞥眼束手束脚还脸红的小警员,快速且毫无感情地说:“不认识。”
唐烛扶了扶前额:“……”
“不过,你现在还不去拿我要的东西吗。”这句话使空气几乎要结冰了。
“对不起,我这就去!”
他望着跑去拿东西的人,抱紧了怀里的黑色外套。看来,这几天绝对不能招惹大侦探。
嘶,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提前结束的假期?
维纳大人的到访?
棘手的案子?
不,不会是案子,能拥有无缝衔接的优质工作,他兴奋还来不及。
没过半分钟,西里安抱着一沓崭新的白手套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有什么是我能帮您的吗?殿下。”
付涼边戴手套边给了第二个指示:“东西放下,你出去。”
唐烛冷到想把怀里的衣物披上,赶忙接过了手套,“西里安,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好的。那…殿下,唐先生,我先走了。”
随着关门声,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不,准确来说,是剩下他们两个活人。
听着室内洗手池滴滴答答的水声,唐烛回望四周,瞬间觉得躺在铁架上的两位小姐,都比眼前这位冷脸的侦探面善许多。
“在找什么?”
说这句话的人是付涼。
他自知这话是问自己的,未等对方问完便脱口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说罢,才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于是举了举手中香水味寡淡的外套,如实说:“找个干净的地方,把它放下。”
接着,后面的半句话竟有些难以说出口:“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果然,对面那人沉默了。
嘶,太尴尬了。
他开始后悔没有跟西里安一起滚出去。
“嗯。”
谁知,青年破天荒地回复了他。要知道,这本书里,付涼完全是个独行侠。真正着手参与他办案全程的人,自始至终也不存在。
可现在,当他以“道德绑架”的方式为自己换来一份助手的工作后,大侦探竟承认了他的地位。
“来吧。”付涼头也不抬地说。
“……好,我马上!”唐烛抱着衣服犹豫两秒,跑向了不远处用作休息的沙发。
此时,当唐烛背对着他时,付涼还是挑起了眼皮。视线毫不遮掩地凝聚在正脱着上衣的男人身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