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面前的门。
他怔了怔,觉得嘴巴有些干:“实验…难不成,付涼现在就在这儿附近?”他的声音瞬间低了下来,生怕打扰到谁。
老头又换了个方向指过去,“是的先生,小殿下应该是在那儿。”
唐烛望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白色双开大门,从地毯上看见了门缝泄出的淡淡灯光,木木点了点头:“好、好的,麻烦了。就这儿吧。”
这时候,又有个女仆出现在两人身后。她向唐烛问了好,随后告诉了管家什么。
老头点了点头,“让他在会客室等候吧,晚餐时,我会找个合适时机告诉少爷。”
接着,女仆再次小声说了什么,才离开了走廊。
布莱恩为唐烛打开了客房的门,微微鞠躬道:“唐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听说您身上有伤,您先休息一下,医生即刻到。”
唐烛摆手表示无碍,还是被引着进了房间。
看样子是维纳派的人到了,他想。
“那您换了药再下来吧,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少爷每次都要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出实验室。”布莱恩再次表示歉意:“您的伤口无法饮酒,我得立刻去吩咐厨师换掉您的饮品。”
唐烛复刻着老爷子的鞠躬礼,好不容易才将人鞠了出去。
他踩着柔软的地毯,借室内的烛台环视周遭。而后举着烛光,拉开了洁白的丝质落地窗帘。
眼前是一个露台,种满了绿色植被。昏暗视线中,隐约可见其间含苞待放的花苞。
山庄归为皇室所有后做了修整,为了保证安全,极少有能与外界直接敞开的阳台。再看这室内的布置,八成是提供给女性客人使用的,或许露台也因此保留了。
他向外探了探身子,正巧瞥见隔壁房间明亮的玻璃窗。没有拉窗帘,因此还能看见室内青年的阴影。
片刻后,一个金发男人拎着药箱敲开了他的门。恭敬地向他问好后说明来意。
唐烛配合地离开阳台,重新回到卧室。随意找了半边沙发坐下,三两下脱掉半边衬衫,大喇喇露出了自己半边手臂。
医生将药箱放在了茶几上,似乎想要找一个合适的姿势开始。
他下意识伸手拉了真准备蹲下的男人一把,示意他没必要这样。
直到偏过头,看见医生不自然的神情,唐烛才意识到什么,撒开了手,掩饰起来:“医生,我…并非是什么贵族,只是个来住几天的平民,您可以…找个合适的位置坐。我的意思是,这样换药可能会更好一些。”
医生缓了缓,最后还是极为绅士地向他道谢,依旧保持着弯腰的站姿,解开了他手臂的纱布。
“您是跟着维纳大人的人来的吧?”唐烛试图与男人交谈,可惜对方完全一副长期受贵族工作环境影响的模样,除了得体的笑容,对其他闭口不谈。
“您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个叫大卫的人,他回来了吗?”他多少还是在意此次案件中代替自己,充当付涼助手的男人。那个出身于什么“英格兰场”的护卫。
“嗯…他和你差不多高,白皮肤,长得还——”
“唐先生,我似乎不认得那位,真抱歉,或许您需要问一下布莱恩了。”医生缓缓道。
唐烛皱了皱眉:“嗯,好吧。”
瓦斯灯下,金属质地的镊子触碰到皮开肉绽的伤口,这使他轻轻抽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会尽量轻一些,先生。”
唐烛对换药与包扎的流程非常熟悉,只笑了笑道:“没什么,镊子比较凉而已……”
医生看了眼他结实的手臂肌肉,似乎觉得对这位为了攀附贵族勇保小殿下的富商又不那么了解了。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金发男人道:“山庄每到主人晚餐时间便会锁上大门,如果那时候还没人会来的话,兴许那位执行任务的护卫就要留宿在外了。”
唐烛虽然迟钝,但也听清了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卫至今还未回来,而且很有可能今晚回不来。
“啊,这样啊……”
看来无论是大卫还是信使,都不能成为打断付涼实验的理由。
唐烛松开了口气。他想,自己可以安心换药了。
毕竟最担心的挑选房间环节已经过去,就算布莱恩不说,他也能猜到付侦探多半是要睡在自己实验室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著曾经还写到过,那家伙为了收集一种叫做“布朗-塞卡尔氏综合征”的疾病资料,悄悄潜入了伦敦一所精神病院,并且在那儿住了下来。
事情的起因是这位大侦探在回英格兰探望亲人时,某个贵族茶话会上,一位公爵家的淑女为了与其寻找攀谈机会,向他讲述了自己做礼拜遇见的“神使”。
据说某位牧师受到了耶稣的亲自洗礼,身体已经成为半神,竟毫不畏惧刀剑与冰火,怎样厉害如何神奇之类的。
付涼出生于宗/教文化浓郁的英格兰贵族,却真真是位唯物主义战士。他亲自去拜访了那位半神,在试探其真身后,还派人打听了是否有人听说过于此类似的事。
后来,一个长期游荡街头的报童告诉他,伦敦东区的精神病院里有好几个疯子和那位半神拥有同样的能力。
于是,英格兰返回星洲港的轮船缺了一位贵族少爷,而雾都不知名的精神病院里却多了位看似完全正常的病患。
在那里,付涼如愿见到了那几个人,并靠着积攒的好酒,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病友关系。
他借机试探,确定了他们与牧师的身体几乎是全然相同的,他们丝毫不畏惧尖锐物,或者火焰灼烧,每次为了半杯酒而打起架时也是完全不要命。
付涼一度以为,或许耶稣确实亲自出席了那位牧师的洗礼,嗯,还顺带又绕路到了这俩酒鬼家里……
他又在这所精神病院住了半个月左右,期间伦敦皇家医学院某位贵族教授给他写了一封信,内容是希望他能默默结束这段非正常的旅行,在国民发现卡文迪许家的小殿下身在疯人院前,离开这个地方,并贴心附上了前往码头的火车班次表。
可惜当付涼读到这封信时,已经是十天以后了,那时候他闷在成堆的书籍与半拉解剖开的尸体旁,忽然茅塞顿开。
他记得那位自己没记住名字的女士曾说过,牧师曾经遭遇过火车事故,受上帝保佑,大难不死活了下来。而疯人院里的酒鬼,其中一人曾经不慎从山上滚下来过,也有惊无险活了下来。
据他所说,那时候起,经常控制不住走路的姿势,引得周围的亲朋害怕,纷纷说他是因为被诅咒或者得了疯病。
“火车事故、坠崖。”颈椎受到了撞击,影响了原本的身体感官,他们失去了痛觉与温觉。
付涼兴致冲冲推开门,身上还挂着腐败血肉残渣,便走出了医院。
当时正值伦敦东区集市,引起了一阵骚动。幸亏有皇家护卫认出了这位大侦探,才将他护送回了庭院。
想到这儿,唐烛难免觉得好笑。毕竟之前看书时没有可代入的脸,而现在,那人正在自己隔壁房间兴致昂昂做着实验。
这边,他的伤口也已经仔细处理干净,医生边包裹着一层层干净的纱布边庆幸道:“看样子是把铁质短刀,幸亏没有生锈,否则真不好办了。”
他附和着:“是啊,多亏了运气好。”
船上那么潮湿,又是铁质短刀……
唐烛想着想着,发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哥城号停泊那么些天,下甲板仓库也一直锁着,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那把刀却依旧锋利……
难不成——
“好了,唐先生,这些天我都在,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注意不要做太激烈的运动,也尽量不饮酒……”医生整理着用物,嘱咐注意事项。
正此时,门外徒然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闷响。
随即,走廊内响起了脚步声。
唐烛与医生面面相觑,才意识到刚刚那是门与墙壁的撞击声。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