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牵住了萧元宝的手:“我可舍不得。”
萧元宝眨了眨眼睛,没好意思看祁北南,耳尖微热。
九月上旬,祁北南都在忙碌之中渡过。
出榜后次日,先去了一趟县府。
除却州府下发的文牒奖励,县上也预备了奖赏。
举人在县里更为紧俏,得到的厚待礼遇不比州府上差。
尤其是祁北南作为此次乡试的解元,出自岭县,可谓是让县里大增光彩。
届时学政和县公在教育选举这一块儿的政绩上也会可圈可点。
如此,县上自少不得对举子的奖励,以此也能勉励旁的读书人,更为用功科考。
祁北南便又得了县上三间空置的商铺,铺子在闹市的柳叶街上。
除此之外,另有县郊一处私林。
值得一提的是,私林周遭有二十亩的荒地可开垦出来种粮食。
于旁人来说这些荒地算不得是多好的奖赏,但祁北南有田恳,全然可以变废为宝。
其余几个举子便一视同仁了,一人得了闹市外的一间商铺,二十亩荒置田地。
这两年土地可见的紧俏起来,像是那般开垦好的肥田旱地,已然极少的拿出来作为赏赐了。
且朝廷对那些犯事的士族官宦的惩处,也愈发的喜欢从没收罚处资产上下手。
能得些荒地作为赏赐,也不差了。
没两日,祁北南又与几位举子一同到学政府上参加谢师宴。
接着到县学里做讲学,谈说秋闱考试的经验,鼓舞勉励县学中的读书人。
这厢就去了几日时间,稍稍得了些空,回了庄子上,又好生宴了乡里的贤达耆老。
祁北南虽是不爱这些应酬,却也不能不办。
到时候教乡里的人以为他中举抖起来了,面上虽敬重他是举人老爷,笑脸相迎,可背地里难保没有说辞。
祁北南哪怕并不是圪山村的本籍人士,但在此久居十年之久,在此科考经营,不得不与当地的人友善融洽。
届时要选举做官,是会有官员前来地方上考察的,彼时一一请问这些乡绅耆老,问及品行、处事一系。
若与这些贤达耆老不睦,说上几句不大中正的话来,教考察官记上一笔,想要受选举为官也会受到不小的阻碍。
罢了乡上的宴请,回到县里,才得功夫请自家交好的朋友亲戚聚一场。
祁北南请了素日来往好的几户人,外在也请了一同赴考的同窗。
大伙儿都携了礼前来相贺,独是马俊义不曾前来,说是得了风寒,带病不宜外出。
祁北南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借病不肯出门,他此次下场未曾中举确为遗憾。
本也是县学里头拔尖儿的学生,结果拔尖儿的连中两个就罢了,连在县学中等水平的赵光宗都中了,他难免心中有些难捱。
倒也不是妒忌同窗,只是家中给的压力不小,没有中举,心里总归不好受。
人未到,礼却至。
祁北南、赵光宗和罗听风都收到了他的厚礼。
祁北南想着等过了这段日子,得空也去宽慰他一番。
说到底,年纪也比他们小上一些,心志上不稳,也是寻常。
自家宴罢,又前去罗听风家里吃宴,再又是赵光宗屋里。
紧锣密鼓的宴席下来,可不就去了十余日。
日日的酒水大肉,祁北南觉着自己满肠满胃都是油腻,连吃了两日的白水青菜萝卜汤才给缓了过来。
赵光宗的行程与他也没甚么相差,又欢喜此番中举后光耀的四处应酬,又忍不得诉苦,就这般应酬下来,还能有几天静下心来读书的功夫。
眼瞅着会试与乡试放榜的时间相隔又短。
祁北南宽慰他,这些应当的礼数不做全,将来只会有无穷尽的麻烦。
也不靠他们如此,天下的举子都是这般。
就连罗听风那样的书呆子也都应酬,倘若过不得这关,将来也难在官场上混。
祁北南忙着应酬,萧元宝也没得闲着。
原本家里很是空旷宽敞的库房,从一场接着一场的席面儿下来,不知觉间就变得充盈了起来,收得了好些礼。
书用这一块儿上最是繁多,收得毛笔八支,墨四方,砚台三盏。
这般零散送的都是相对于名贵有来头的,也有些送得书用物没甚么名气,这样的就会送上一整套的笔墨纸砚,全套的足也有四套。
外在还有许多散物,像是雕竹刻兰的笔筒、墨盒、镇尺等等。
东西小件儿,可却格外的精致细巧。
吃喝穿用送的人也不少,毕竟是不会出错的礼。
各色绸子收得了十二匹,茶盏子两套,一套青花,一套白瓷。
家具也是有人送的,太师椅收得两把,千秋书架一组,百宝箱两只……
他一一清点着记录再册,将来送了礼的这些人户家里办事做宴,都得回以差不多的礼才行。
九月下旬上,门庭才算是清净了下来。
祁北南如今中了举,是不必再去县学继续读书了的,他日里就在家中温习,倒是还节省了些前去县学的时间读书。
这日一早,铁男进书房里来禀告,说是来了两个面生的男子,是镖师行的人,想要拜见祁北南。
祁北南默了默,问铁男:“可问了姓名,是不是姓秦?”
铁男道:“正是。”
这些日子隔三差五就有前来请求见祁北南的人,不乏是些商贾还有农户。
祁北南与铁男做了吩咐,不轻易教人进来。
每回有人求访,他都提前来问询祁北南的意思:“郎君,可要一见?”
祁北南没想到他们会来拜访,他放下手头的事:“你将人请到厅里,奉了茶,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嗳。”
见着铁男出去,萧元宝好奇道:“哥哥甚么时候同镖行的人有了来往?”
祁北南道:“算不得甚么来往。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赶考时与一行押镖的人结伴进的州府?我换了镖师的衣裳虽他们步行,一路上有所闲谈,那押镖的镖头正是姓秦。”
“也不知过来有甚么事。”
萧元宝恍然:“哥哥赶考与这些镖师一路方才安顺,如今人家上门来,不论何事,确是当见一见。”
祁北南整理了一下衣物,笑道:“我们哥儿是懂礼之人。”
祁北南进了厅上,见着来的是精悍的秦镖头,还有他那个怪是活泼的儿子秦缰。
两人见了他来,连忙起身行了礼。
“秦镖头别来无恙,近来押镖一切可还顺遂。”
祁北南应了礼,唤两人坐。
“托郎君的福,一切尚可。”
秦镖头道:“此番冒昧前来恭贺祁郎君,还望勿要见怪。”
言罢,便教秦缰将贺礼奉上。
祁北南又怎会收没有来路的礼,道:“镖头也太客气了,乡试赶考若非是幸与结伴,我也不会那般安顺抵达磷州。说来,还是我当谢镖头的,作何能收镖头的礼。”
秦镖头见祁北南并非是那般好礼之人,干干一笑。
“初见祁郎君便觉不是一般人物,不想郎君远超我所预想。”
镖头更恭敬了些:“此番秋闱夺魁,当真是了不得。”
祁北南微微一笑,两厢说了几句客套话。
眼见秦镖头也没说到要点上,他便径直道:“赶考路上,我与镖头相谈甚好,知晓镖头是豁达直率的性子,为此一路也是格外愉快。镖头有甚么,不妨直言。”
祁北南倒是不信父子俩来纯粹是恭贺他的,若只是单纯想恭贺,当是做宴时便会送上份礼来,这头若有心结交,下回自会请人来。
这般携礼亲自上门,如何会没有事情相谈。
“郎君快人快语,我这般弯酸实在羞愧。”
秦镖头说罢,方才道:“今日前来,一是恭贺郎君中举,二来,是想给我这蠢钝的儿子求个差事儿。”
“郎君为人谦和,前程远大,身边不能没有得力的人手差遣。我这儿虽是脑子简单笨拙了些,但胜在手脚功夫麻利,若是郎君不嫌我这儿蠢钝,可收他做个看家护院儿,打杂重活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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