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南见状唤住了老汉,他从车上下去:“老人家莫要见气,我同窗也是乍闻这样的事心中震惊,并没有要责难老人家的意思。”
他同马俊义示意了一下,从马车上取下了个水壶,递给了老汉:“天热赶路辛劳,喝口水润润嗓。老人家且与我们说说前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老汉见祁北南客气,接过水壶,这才道:“老汉从怀乡那头来,还未上官道,就见着一伙满脸胡子的歹人,身上挂着胳膊长的大刀躲在山里头。他们不欺行路人,专指着进城赶考的书生下手呐!”
“老汉生生是瞧见个坐着车的读书人挨了他们一通老拳后被推进了河里,惊得一身冷汗,卧在田里头不敢出声儿,生等着他们走了才爬出去。”
“只是书生已教水冲走,不知死活呀!”
老汉说起来也是一阵胆寒。
祁北南见着他裤腿上还有干了的水渍痕迹,一双草席上也还夹着田中的泥,不似说谎。
“那老人家可晓得歹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是朝磷州那边去的,他们要对读书人下手,说不准是想在那头蹲守着害人。”
老汉说得心中害怕,虽自家没有读书的儿郎,可见着这般光天化日行凶的事情,还是尤觉瘆得慌。
祁北南又问了老汉几句,与了他一壶水,另外几个肉饼干粮,谢了他方才教人离去。
骤然间听得这样的消息,看着老实本分的老汉说得又有鼻子有眼,大伙儿心里头都慌了起来。
祁北南细细回想起来,当初天降异象后,属实是闹出了不少事情。
其间好似确实听闻有歹人在乡试时作乱,伤了前去赶考的读书人。
彼时他在金陵参考,只听说了小地方上出了乱子。
像是金陵那般繁荣之地,戒备森严,歹人再是凶蛮,也并不敢有行动。
于是便在偏远的小地上,拿那些没甚么身世背景的读书人开刀,寻衅滋事,挑战皇权。
祁北南一琢磨,岭县可不就能算作是这些贼人作乱的小地方。
几人见祁北南不知在想什麽,一直不曾张口,心中更没了主意。
他们都是些学生,终日太平读书,哪里真见过打杀的阵仗,又见素日里最是沉稳的祁北南都没了话,不免心头更是乱。
“北南兄,这事情究竟真假?科考何其严肃之事,怎么会有歹人专门行凶,莫不是不要命了!”
“你们可还记得去年官府抓到了几个四处散播谣言,煽动无知百姓起事的歹人?估摸此次在路上专门对读书人下手的也是一个路子。”
诸人惶然:“那可如何是好!”
祁北南心中有些迟疑,片刻后,道:“不怕事假,就怕事真。科考固然要紧,可平安出来,好生生回去更是重要。”
“北南兄说得不错,莫不是就这般原路返回,今年的乡试就白白错过?”
“大家别慌,所幸咱们此次是结伴赶考,不曾落单。”
祁北南道:“我们既没有防身的武器,又没有带利索好手,也不知对方几人。要是真对上,大家可有信心?”
诸人都沉默着没有言语。
读书人再是高大,也不如练家子。
祁北南虽会点手脚,可也不能说自己与歹人搏斗还护人安生。
“便先折返,重新准备?”
他们早已出了岭县地界儿,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只怕误了赶考。
先前也是心大,想着前去磷州也不是头一回了,都已经有了些熟悉,出发的日子便定的晚,谁预料路上会有这样的事。
几人做了商量,为安全着想,还是决定返回。
“几位郎君,作何不前啊!”
不想都预备调头了,一行押货的人从后头行来。
马俊义见此,赶忙上前去攀谈。
“呸!这些贼东西,竟对读书人下手,要不要面皮!真要有些胆气,怎不去官府衙门滋事,柿子还挑软的捏!”
得闻了有歹人害读书人的事,那为首押货的魁梧汉子道:“我们一行镖师要去磷州送货,郎君们若是担心,不如与我们结伴。”
“果真么!”
诸人不免喜出望外。
“我们有家伙什,不怕歹人!”
“这些贼人最好教我碰上,不与他一通腿脚,他不知太平日子过着有多舒坦。”
大伙儿见一行镖师精神健硕,不免对此提议动了心。
祁北南想着回去重新整装费时间不说,也不一定能找到比这些镖师手脚更好的人随行了,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他心中谨慎,为求妥当,又还央了镖师与他们这些书生一身衣裳,大伙儿都给换上,装作了压货的镖师。
祁北南身形高大,且不似课室里的另几个读书人那般书生气重。
换了束袖,额间捆了布襟,顿时还真就似镖师一般了。
他便随着押镖人走在前头些。
孱弱些的同窗混在队伍中间。
赵光宗体格子也还成,随着人赶马车去了。
马俊义本身就衣饰华丽,便就坐在马车里头,做似郎君老爷。
“郎君,你的那身青色衣裳真是好看,穿着就似读书人。”
祁北南身侧忽的凑上前来个少年,骨骼宽大,个子不小,瞧着模样十五六,浓眉大眼的。
“蠢小子,你以为是那衣裳的功劳,不知是人郎君气韵好。”
领头的镖师笑骂了一句:“郎君别见怪,没甚么见识的混小子。”
“无妨。”
祁北南轻笑了一声:“你要喜欢那身衣裳,换与你穿便是。我倒觉着这身镖师的衣裳穿着威武。”
“多谢郎君!”
少年欢喜的挥了套拳。
看似欢快而发的动作,祁北南却见拳拳生风,当真是练家子。
“你甚么年岁了?”
少年道:“郎君,唤我秦缰便是,今年十三了。”
祁北南微微意外:“我当你十五六上了,个子生得真好。”
“我八岁就跟着我爹走镖了,南来北去的,瞧着就比同龄人大些。”
祁北南点点头:“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好小子。”
镖头儿道:“郎君勿要夸他,这小子皮实得很。”
“若不是别无出处,也不会教他走镖吃风受霜。若能去与大相公看家护院的,总都比这般强。”
祁北南道:“如此虽吃苦头,却长了一身本事,也是难得。”
几个书生随着押镖人一路,路途劳累了不少,不过倒是安生。
几日后,大伙儿顺利抵达了磷州。
几人深谢了一行镖师,留了姓名,只待乡试以后回县城上再做答谢。
住进马俊义家里人提前赁好的宅子里时,提心吊胆了几日,大家方才将悬着的心落进了肚子里头。
马俊义道:“这朝可也算是生死与共了一回。”
赵光宗应道:“可不,往后说来,又是一桩趣闻。”
大家一同笑了一场。
夜里,祁北南在灯下写信回去报平安。
赵光宗打着个灯笼进了他的屋里来:“家书还没写好?”
“快了。”
祁北南眼睛落在纸业上,不曾留意赵光宗,待着罢了笔,方才见着人竟连被褥都抱了来。
“你这是作甚?”
赵光宗将褥子往榻子上一铺:“想着路上的事情,怪是吓人,我来与你作伴。”
祁北南道:“你都多大的人了,竟是还这般,也不怕人笑话。”
“一路安顺,今儿晚间吃饭时,你们几人不还在谈是不是那老汉扯谎吓唬人么,怎的这时候又怂了起来。”
祁北南半晌不见赵光宗回答,走上前去,这小子裹着被子竟已经睡熟了去。
来时紧绷了一路,如今好不易松懈下来,又还舟车劳顿,怎会有不困倦的道理。
祁北南看着窗前的皎皎明月,桂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
不知岭县今夜的月亮是否也如此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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