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羊蹄子店率先挂起了一只灯笼,在慢慢昏暗下去的天色之中,起了光明。
方有粮倏然一笑,他迎着风大步的朝着自家前去,心里头是前所未有的松快。
像是积压在心里头很多年的一块石头,忽的撤了去。
这般感受,他一时有些不适应,可很快,就觉着甚是轻松。
冬月里,萧元宝往冯娘子的宅子里去了几回。
他有做菜的底子在身上,又还机灵,要学一个新的菜很快。
几次下来,陆续学会了如何料理羊肉、鸽子、鹌鹑,鹿肉、鸳鸯等鲜肉。
分别取用这些肉,每种至少会三个菜出来。
冯娘子言,待这些生禽料理得熟了,过阵子若好采买,再教他治水里游的。
像是螃蟹、王八、虾子、蛤蜊、沙鱼等等……说出来的菜式更是五花八门。
都是以前萧元宝少有接触,或是不曾接触上的。
每回从冯娘子宅里回来,他都受益颇多。
冯娘子起初是本着还萧元宝一个人情,简易指点他一二的心思。
可时日长久的接触下来,她倒是愈发的欢喜起萧元宝了。
萧元宝学东西认真,教他一回的菜,下回来,味道就能拔高,可见家去没把学的东西放在一头,而是又狠下了功夫。
做师傅的,哪里会不欢喜聪慧肯上进的徒弟。
外在萧元宝又是个贴心人,听人咳嗽一声,雪梨汤便送来了,胳膊腰身一酸,药膏药酒又送来了。
知晓她想着儿时的那口市井菜,也是变着方儿的与她做来吃。
人心都是肉长的,像她这般上了年纪,快五十的孤寡老妇。
受人这般惦记关切,再是见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却也忍不得心头暖。
渐渐的,从萧元宝隔着七八日自行厚着脸皮前去请教一回,成了三五日间,她便要唤丫头借口做菜去喊他来。
萧元宝倒是乐得跑过去。
冯娘子教了菜,就端出上好的点心果子出来教萧元宝吃,又与他说些宫里京城中的趣事,能把人留到夜饭吃了再走。
“冯娘子未免也太能待客了些,以前午些时候就回来了,慢着开始下晌才回,如今是天黑了方家来。只怕再过些日子,要腾出一间屋子来,教你在那头宿下了。”
萧元宝从冯娘子平日里乘坐的小轿儿上下来,就见着祁北南已经在自家宅门前的门房里等了好些时候了。
他突突跑去,宅门前的两只大灯笼照得人眼睛晃晃的。
祁北南立在门前,长身玉立的人,却是一股哀怨相。
萧元宝知道人不高兴了,伸手摸了摸祁北南的手背,道:“哥哥的手怎么这么暖和,我一路冻着回来,觉得好生冷。只怕这天气是要下雪了!”
祁北南闻听人冷,宽大的手掌盖住了萧元宝的手,将他两只手拢在了手心搓了会儿。
“谁教天黑了才归家的。”
“我能在冯娘子那学到好多东西,她见识真了不得。甚么菜都晓得,甚么衣料布匹金银首饰都认得。她有心留我,我也乐意听她与我说话。”
祁北南捏了萧元宝的脸颊子一下,冷冰冰的,鼻尖还有点泛红。
他想着,你俩倒是乐意了,却是不管旁人的死活。
“冯娘子欢喜教你那些见识,也是你讨人喜欢。乐意学,便多学一些。”
祁北南转牵着萧元宝的手,往宅子里头去,一边走一边道:“得好生泡泡手脚,瞧你的手都冰人,更不提脚上了。”
腊月初几上,城里下了场雪,跟着雪来的,还有秋里出去的商队。
明家和杜家的两支商队,赶在年前,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第71章
这日一早, 明员外亲自带着商队买回的纱绸登了祁家的门,一来把料子送上,二来答谢与祁北南的这桩生意。
手脚麻利的仆役, 足足抬了两大个箱子前来。
“那纱绸人在并州云中县下一处庄子上, 商队到了县里,遣了人去打听接洽,这才成的事儿。”
明达说起来欢喜:“商队领头传信儿回来与我言,云中县是个闭塞的小县城, 通商之人少有往那头去做生意。若非是出发前得了确切的消息,否则谁会想到那般小地上还有好货。”
“冬季天寒,买纱绸的人少, 纱绸人卖出去也没几匹布。预备存够了货, 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售出去。”
“可压了货在手头上, 到底心里头也不安稳, 商队前去商谈, 他便愿意将有的货先出了, 转做银子捏在手上另行存货。”
明达教下人开了箱子, 同祁北南点看纱绸:“这些料子唤做挽月纱, 正如郎君所言,月下能泛起粼粼之光。”
“我一门外汉姑且在白日里瞧着这些料子都觉好, 更别提是月色下了。”
祁北南拾起一匹光滑轻薄的料子瞧了两眼,上回见到这绸纱, 还是他前去京城赶考的时候。
那年进到繁华巍峨的京城中,舟车劳顿, 已是明月高悬, 只见楼宇高处有人穿得这么一身衣衫,揽着一身月华, 活似广寒宫的嫦娥下凡了一般,教人看痴了去。
祁北南道:“天气暖和时身披华衣,月下赏花吃酒,何其光彩照人。”
明达应声附和:“祁郎君好眼光。鑫哥儿爱买些料子,眼光最是刁,瞧了这纱绸,也生是央我要了半箱子去。”
他颇有些想知晓祁北南是如何知道并州县下的庄子里,那般远的地界上,会有这样的好料子。
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并没有不知事的张口去刺探。
祁北南并非池中之物,人自有些门道在身上。
贸然询问,只怕教人多心,得罪了人反倒是不美。
无论他如何得知,总之是把这桩生意与了他做,又何须追根求源。
明达转言要紧事:“商队前去采买,与纱绸人谈的价格是两贯钱一匹。郎君所出一百贯,拿得五十匹料子。”
他取出此次买纱的账簿,同祁北南一观。
挽月纱甚么价格祁北南心里有数,当初他初见这纱绸觉得好看,也想买一匹与萧元宝捎去,可彼时料子已经在京都风靡,价格飞涨到了十余贯钱。
他手头紧,又还要遣人送东西到岭县,路费更是了不得,便只好作罢。
如今两贯钱一匹,属实是价贱。
城中那些料子中上等,款式老旧的丝绸尚且要三四贯钱的价格,挽月纱料子虽不说上等,但新颖,这般价格买下,自然是很合适的。
不过祁北南也算得来账,挽月纱之所以能低价拿到,一则是尚未大肆在市场上流通,价格还不曾涨起来。
纱绸人还未把生意做稳,遇见明家这般大商队,能一回盘空他的积货,足可见实力雄厚。
两厢必然不会只做这一回生意,定拟了契约,往后还会拿买货物。
为此才谈了个十分低廉的价格下来。
大树底下好乘凉,祁北南就是料到了这些,才站在明家这颗大树下乘到了凉。
“我与明老爷也是老相熟了,你生意的品性我是信得过的。”
祁北南扫了两眼账簿,作似意思了一下,实则他一目十行已经看了个清楚,道:“若是信不过,也不会将这桩不错的生意与明老爷做。”
他将账簿合上递还与明达:“明老爷,你说是不是?”
明达朗笑:“祁郎君所言不差,承蒙瞧得起鄙人。”
言罢,明达抬手,跟着的人单独抱来了个红漆描金的匣子。
他将匣子递于祁北南,道:“郎君说交情,我也厚着面皮再央一回交情。这桩生意还可长远的做,只是好不好做,还得请郎君行个方便。”
“货好,迟早是要兴起。只不过遍地布行都有挽月纱,时日长短上,大有不同。”
祁北南微微一笑,明达的意思他明白。
如今得了好货,明达是生意人,看得出这东西能得利,他当然想着得更多的利。
挽月纱在并州尚且不曾兴起,外地的丝绸商得知这般好货,到拿了货回地方上售卖,其间会有不短的一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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