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人。”回话的娃娃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因为贝壳村穷,还打着光屁股,身上只穿了个打补丁的肚兜,也是近来海边天气暖和了,不然这样穿是要冻死人的。
阿鲳夫郞不晓得好看的人究竟怎样个好看法,他基本上没出过渔村,能被形容好看,想必跟他们渔村的人大不一样。
“他们来干什么?”阿鲳夫郞并不排斥外村人过来,因为从前有外村人来,都是收村里打来的海鱼海虾,价钱同镇上一样,还能省了他们的跑路时间,最受他们渔民欢迎不过。
但从去年下半年起,就没有外来人过来收鱼了,从镇上打听,听说是容州景昌府乱起来了,究竟怎样个乱法谁也说不清楚,但大多数渔民也就听个热闹,并不刨根问底。
因为他们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大多数人连县里都没去过,更不晓得景昌府在哪儿,而景昌府的官老爷怎么样他们也不在乎,只想着自己县里的官老爷少收点税,这样他们每年卖鱼钱交清税款后,还能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可这样的愿望已经很多年了,没一年实现了的,而且最近几年的税银越来越重,已经让很多渔民要被压迫的活不下去了。
只是这些渔民打出生起就学着父母阿耶在海上劳作,男子出海打鱼,姑娘哥儿寻个可靠的汉子嫁了,再生几个孩子,把孩子养大他们一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
即便家家户户都要活不下去了,孩子还是在生的,但多数都活不到两岁就夭折了。
所以即便官老爷要的税再重,也没有人说有反抗的心思,只是想着早上再出去早一点,晚上再回来晚一点,多打一些鱼,多挣一点钱。
但贝壳村实在太偏远了,路也不好,海货只能在当地消耗,镇子县里人也不多,鱼打的越多越卖不出价,有时候只能呆呆的守着渔船,看自己打来的一船好鱼慢慢变烂发臭,却想不到要如何挽救。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阿鲳夫郞也是其中之一,甚至贝壳村的大多数姑娘哥儿都是没有名字的,没出家之前,爹娘阿耶就喊排行,出嫁之后,就在汉子的名字后面添夫郞、媳妇,外人一喊也就明白了。
“不知道,阿耶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我们也带着妹妹一块去。”小娃娃拉着自己阿耶的手,进屋把在床上无聊到吐泡泡的娃娃抱起来,就要一手一个带着往村口去。
阿鲳夫郞回头看着自己还没补完的渔网,有些犹豫,但家里的大孩子已经把他拉出院子,那么他去看看也不耽误功夫吧。
到了看热闹的地方,阿鲳夫郞见着村里大部分娘子郎君都过来了,心里松口气,虽然看个热闹只耽误一会功夫,便是渔网没补完夜里加加工也就出来了,可一想到当家的在海上和风浪搏斗,他又良心难安,现在村里的其他人也都出来了,他耽误这点时间便成了正事。
“收虾米小鱼?”说话的是贝壳村的村长,瞧着已经六七十的模样,其实今年才过五十,早年在海上风吹日晒,人的确苍老的不成样,但这还算好的,至少人活下来了。
如今儿子也能出海了,孙子也有了,虽然因为年轻时打鱼落了一身病痛,却也不必再在海上漂泊,能安享晚年。
“嗯,小鱼和虾米。”燕瑾的目光扫过贝壳村的人,他见识过穷人,京城也有乞丐,祁州更是因为钱宝来,活不下去的人比比皆是,但像贝壳村这样的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可不值钱,咱们村海鱼多,贵人还是收海鱼的好。”贝壳村村长努力帮村里人开拓条商路,小鱼小虾他们是不要的,或是晒干,在镇上也卖不出价,且就算有人买,价钱也低的可怜。
但海鱼不一样,就是小些,可一渔网下去,很有可能打上几十斤的鱼上来,要是贵人能收海鱼,好些人家也不必怕鱼砸在自己手里。
“海鱼也收,但主要收小鱼和虾米。”燕瑾坚持,贝壳村的村长自然不能和金主闹矛盾,而且人愿意用粮食布匹换。
粮食在海边没有耕地的城镇卖的极贵,就是内陆百姓常吃的麦饭、豆饭也都很难吃到,现在贵人愿意以便宜的价格给他们换粮食,村里但凡能动的都去寻小鱼小虾了。
阿鲳夫郞自然也在寻小鱼小虾的队伍里,比起粮食他更想要布匹,海边少有人能出的起钱买布,就是有也是质量很差的麻布,大人穿习惯了也就算了,刚出生的小孩子用麻布,就是旧衣裳也不舒服。
他们一家人的衣服加起来都没几件,上头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补丁,好在村里人都是这样的打扮,没有人会嘲笑,可阿鲳还是想给一家人换一身新衣裳,这身新衣裳能够穿好久,他会好好爱惜,不会轻易叫衣裳坏了打补丁,那么一身衣裳给孙子孙女穿都是好衣裳。
阿鲳家有渔船,但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到阿鲳这里渔船已经眼看着要不行了,要是在渔船彻底坏掉之前没能攒够钱换新船,不光他们,便是连孩子日后都没有饭吃,家里的姑娘还好,渔村少有能养大姑娘哥儿的,只要能生孩子,都有人要。
但汉子要是没有渔船,是没有姑娘哥儿愿意嫁过来的,阿鲳夫郞要为孩子考虑,怎么样都要把渔船换了,日后孩子也能继续操持打鱼的事业。
阿鲳夫郞在海边劳作的时候,方才在村头的贵人们也过来了,他们和村长一块在海边走路,时不时村长还要比划着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村长是个好人,待村子的渔民都好,就是有人闹矛盾也多是找村长解决,因为村长最公允,事后也没人不服。
想必村长跟在贵人身边,也是为了村民寻出路。
“那边既然适合建港口为什么没人过去。”燕瑾听到贝壳村村长说他们贝壳村的另外一边,是一个天然的良港,以前还有富商老爷过来看过,说是想要在那里建个港口。
当时这事闹的很大,周围许多村子都知道,他们也盼着港口建成,因为港口建成就有很多人过来,他们见识过其他港口,那里力夫很多都是给商人搬运货物的,每日赚的钱都比的上他们打好几天鱼的收获,还安稳轻易不会丢掉性命。
力气海边长大的汉子最不缺,因为常吃海鱼的缘故,盐分也不用特意买官盐补充,常年在海里和大鱼们生死搏斗练出来的劲头去搬货,肯定比港口的力夫要厉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富商最后没有在这里修港口,让周围村子的村民失落了好久。
“路不好,过来的富商说港口好建,但要把货运出去还要修路,他不肯出修路钱。”贝壳村的村长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同燕瑾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想着这位贵人过来收小鱼小虾,会不会想着在这里建一个港口。
燕瑾听到身旁的人翻译贝壳村村长的话点头,的确,贝壳村偏远,容州浩浩荡荡的抓壮丁活动都没影响到这里。
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他们在这里建好港口,日后老当家那条航路就能在这里停靠,不必绕远琼州,也不必走旁人的港口,受人制约。
“你们村有多少劳力?”修建港口并不是小事,材料人手都少不得,他看贝壳村人实在不多,即便都聘用去修良港也是不够用的,人手肯定不能从祁州出,只是容州大部分青壮抓的抓逃的逃,贝壳村人手不够去其他地儿也不一定招的到。
“我们村子一共两百四十五个人,除去老人孩子,有一百七十个人都能干活,贵人放心,就是咱们村的娘子郎君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你瞧她们做事的模样,就晓得是利落的。”贝壳村村长双眼泛光,贵人提到港口又问人手,那不是也想着在他们贝壳村修港口。
“不够。”燕瑾的目光扫过做事的娘子郎君,只要不是挑巨石这样的重力活,大多数劳作的娘子郎君都做的,便是他把贝壳村的人都算进去,靠这点人修港口,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妨事,不妨事,贵人要人手,我们隔壁几个村也多的是人,贵人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寻来。”只要能把港口修起来,他们贝壳村的渔民再不必成日提心吊胆去打鱼,打回来还担心卖不卖的出去。
燕瑾没有马上应下,虽然这次过来容州的确是打算修建一处属于黑熊寨的港口,叶文常推荐的几个地方也的确合适,但这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毕竟在这里修港口,路也得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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