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你醒了?”
遥辇津玉错开耶律延木的眼神,点点头:“我这是在何处?”
耶律延木道:“太液湖旁的偏殿,昨日义父发热昏厥,天子特许义父在大明宫中留宿。”
“其他使者呢?”遥辇津玉问道。
耶律延木道:“昨日都回驿馆去了。”
遥辇津玉不由蹙眉,自己来了长安没几天,不是留宿在大明宫,就是留宿在平康坊,一日都没有回驿馆去,不知那些使者会有什么样的微词。
遥辇津玉挣扎着下榻,道:“我要离开了。”
耶律延木伸手去扶他,遥辇津玉却吓了一跳,“啪!”下意识打开耶律延木的手掌,两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耶律延木有些了然,淡淡的道:“我只是想扶义父坐上轮车,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遥辇津玉却执意道:“我自己便可。”
遥辇津玉挣扎着坐上轮车,想必是牵动了难以启齿的地方,酸疼火辣的要命,不由蹙了蹙眉,忍耐着没有痛呼出声,坐上轮车离开了。
遥辇津玉从大明宫出来,回了驿馆,刚要推开自己的屋舍大门,有人从屋舍背后转了出来,正是日前传递可汗命令的使者。
使者的嗓音阴阳怪气的,明显不怎么友好:“遥辇大人一夜未归,真是好生辛苦呢。”
遥辇津玉看向对方,道:“有话直说罢。”
使者压低了声音道:“耶律延木没有死,中原天子摆明了想要保住耶律延木,还送给他一面战鼓,若是让耶律延木这般回去,还不知他要猖狂到什么模样!”
使者继续道:“天子派遣神策军跟随返程,路上是无法对耶律延木动手了,唯一的机会……便是让他死在长安之内!”
遥辇津玉眯了眯眼目,道:“耶律延木小心谨慎,又下榻在大明宫中,你有什么法子?”
使者一笑,道:“自然不能在戒备森严的大明宫中动手,还需要将他约出来。”
使者看向遥辇津玉:“你是他的义父,又是他的师父,将耶律延木从大明宫约到驿馆来,想来不成问题,对么,遥辇大人?”
遥辇津玉道:“约他出来,意欲如何?”
使者哈哈笑道:“把耶律延木约出来,请他饮酒,只需要在酒水中动一动手脚,趁他酒醉,一剑杀了他,岂不是简单的事情?”
遥辇津玉沉默的没有说话,使者道:“遥辇大人,你需要知晓,耶律延木已然不是当年那个耶律延木了,他功高震主,不愿把可汗放在眼中,还制造了王庭叛乱,罪大恶极,其罪当诛,罪该万死!”
遥辇津玉沉默了一会子,这才幽幽的道:“我知晓了。”
驿馆的契丹使者想要约耶律延木前去吃酒。
“吃酒?”刘觞拿过请帖看了看,道:“宴无好宴呢,看来他们是知道无法在回程的路上动手,所以想要尽快除掉你了。”
耶律延木冷笑一声:“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刘觞道:“这样罢,我随你一起去!”
耶律延木道:“万万不可,谁知那些人使什么手段,为兄怎可令你以身犯险?”
刘觞振振有词:“我乃户部侍郎,品阶虽然不能算顶天,但官职到底摆在那里呢,我若是与你同去,他们必不能在宴席上便痛下杀手,还要顾及一些。”
“只是……”耶律延木还是不同意:“天子若是知晓你如此,也必然会阻止的。”
耶律延木算是看出来,李谌是真心在意刘觞的,绝不能见刘觞如此犯险。
刘觞一笑,低声道:“所以……我们要背着天子出宫。”
耶律延木眼皮一跳:“这……”
不等他说完,刘觞便拉着耶律延木道:“快跑快跑!不要让谌儿发现了!”
两个人登上车驾,火速出宫,往驿馆而去。
契丹使者已经在门口迎接,车帘子一打起来,不只是耶律延木一个人,竟还跟着天子眼前的大红人户部尚书。
“侍郎大人……”契丹使者们一个个面色尴尬,互相目询,你看我我看你的,支支吾吾,似乎并不欢迎刘觞。
刘觞抢先道:“怎么,喝酒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少的了我呢?我与耶律将军乃是至交好友,与遥辇特使还曾经在平康坊一起喝过超级清白的花酒,那也算是友人了,这么多友人聚在一起喝酒,难不成还少了我这一杯么?”
他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契丹使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刘觞大摇大摆的走进驿馆。
宴席已经摆好,本没有刘觞的位置,还要临时多加一副碗筷。
众人都坐下来,使者连连给遥辇津玉打眼色,示意他为耶律延木敬酒。
遥辇津玉端起酒杯,道:“耶律将军,我敬你一杯。”
耶律延木也端起酒杯,道:“义父言重了,延木也敬义父。”
耶律延木仰头饮尽,酒杯空掉之后,遥辇津玉亲自给他斟酒,耶律延木又是豪爽饮尽,遥辇津玉继续为他斟酒,如此开场便饮了满满三杯。
刘觞眼珠子狂转,遥辇特使这是要撑死自己的便宜大哥吧?
酒过三巡,刘觞没饮多少,但是耶律延木一直被敬酒,酒水十分凛冽上头,耶律延木已经有些醉酒,东倒西歪的坐不住。
契丹使者笑道:“侍郎大人和耶律将军今日如此尽兴,又都饮多了一些……来人,快扶二位在驿馆中下榻,把屋舍收拾收拾。”
刘觞便知道他们有后手,立刻上前几个契丹的武士,扶起刘觞和耶律延木,各自往下榻的屋舍而去。
耶律延木看似醉了,但暗地里和刘觞交换了一下眼神,示意刘觞不必担心,刘觞见他没有真的不省人事,便放下心来。
耶律延木被几个武士扶着进了屋舍,放在榻上,有人也跟着进了屋舍,轮车的声音十分独特,骨碌碌得按压着地板。
是遥辇津玉。
遥辇津玉的轮车来到榻边便停住了,淡淡的道:“都退出去罢。”
“是,大人。”
契丹武士退出了屋舍,屋舍中只剩下遥辇津玉与“醉酒”的耶律延木二人,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
遥辇津玉这般静静的看着他,一直没有出声,他放在轮车扶手上的手掌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慢慢的靠近耶律延木。
耶律延木闭着眼睛,放松的躺在榻上,浑然不知的模样,就在遥辇津玉的短刀马上要抵上耶律延木脖颈之时……
唰!
耶律延木毫无预兆的睁开双眼,一把握住遥辇津玉的手腕,出其不意将短刀一把夺下。
“你没有醉?”遥辇津玉眯了眯眼睛。
耶律延木轻笑一声:“便知道使团会在酒水中做小动作。”
“你早就知道?”遥辇津玉反问。
耶律延木道:“义父难道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无错,这里是大唐的地盘,是大唐的首都,刘觞早就知道宴无好宴,自然会让人去探查,真是太巧了,刘觞以前在光禄寺呆过一段时间,驿馆的饮食也是光禄寺在管理,他在光禄寺有很多熟人,说得上话,很轻巧的调包了使团的酒水,因此耶律延木喝的不过是普通的酒水,虽然很烈,但是不至于昏迷。
耶律延木淡淡的道:“义父,你就这么想杀我么?想要除我后快?”
遥辇津玉没有回答,耶律延木桎梏着他的手臂,猛地将人一把抱上软榻,压住他的手腕,直接压在头顶。
遥辇津玉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挣扎道:“你做什么?”
耶律延木幽幽一笑,用沙哑低沉的嗓音道:“义父既然对我如此无情无义,那我也不必再苦苦忍耐下去了……”
刘觞被扶进房间,契丹武士退出去,他立刻睁开眼睛,一个打挺从榻上翻下来,悄悄离开了房间,往耶律延木下榻的屋舍而去。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