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的时潜,也闭笼着双眼,周身灵力运转与呼吸同步,将小十身上的邪气转入体内。
“你疯了!”
意识到时潜在做什么,小十脑袋一片空白,面上几乎难以呈现任何表情,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压垮了他这千年的谋划和压抑,只剩漫上眼眶的泪水,流入满腔空茫和不知所措。
“停下……”祂伸出手,徒劳无功地阻止,哭腔颤抖:“哥哥,求你了。”
神灵哭泣,引下天火,本是大灾的趋势,却因这漫天邪气而日光大盛,火未蔓延至土地,就已与邪气不死不休,共同湮灭。
时潜眼睫微颤,邪气灌体并不好受,索性万年间他也算是习惯了,才能一直忍耐,本以为还需要更长时间,却发现堵住胸口的淤泥一松,他陡然可以喘一口气了。
可他没有睁开眼。
他知道小十在哭什么,更知道小十不可能靠近。祂已经被邪气浸染,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布满邪气,越靠近他越难支撑,最好的方法是离开这里,越远对他越好。
可小十出不去,他清楚,祂亦知晓。
阿时乃天地初生时最初的神灵,祂的创造之力堪比女娲,只是女娲造的是生物,而阿时造的是灵物。
修仙之人之炼器、阵法、符箓,对于阿时而言不过小儿把戏,所以时潜天资绝佳,而有了阿时记忆的时潜,已经登峰造极。
这阵法布成不需半日,阵形延山河而布,阵眼以日月为棋,就连阵中邪气与灵气的混淆,都在他的计算之中,无人能逃脱他的阵法,神灵也不行。
小十惊骇又绝望,最终只能以自己为筹码:“若你继续,我便自陨!”
时潜终于睁开了眼,此刻他的眼睛纯净而神性,轻轻的声音被风吹出叹息:“仅此一次,再无下回。”
小十心中一跳,似是想到什么,强行驱散满身邪气,飞扑向时潜。
此刻,天火骤消,狂风哭嚎。
众人若有所感,抬头望天。
一边霞光漫天,灵玉降落,润泽了无数生机,一边电闪雷鸣,乌云压顶,仿若末日到来。
怅然若失的悲恸笼罩了在场所有人,冥冥之中,他们知晓,世间最后一位神明,陨落了。
第119章
新生
十分钟前。
高灵界安全局的特执队队员带着特殊部队秘密出现在世界各处的泉水旁, 小心翼翼地捧着个花盆,等待着时机。
有人好奇花盆里是什么,低声询问队友。
队友也不知道, 只悄声道:“应该是植物吧?队长说里面的东西长出来我们就行动。”
那人还是好奇:“是灵植吗?”
听他这样问,其他人偷偷竖起了耳朵。
队长摇头,语气带了斥责:“哪这么多话。”
不止其他队员好奇,捧着花盆的队长也一样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这花盆连坯子用的都是千古玄玉,盆底刻画的阵法也极其玄妙,任谁看了都知不凡,更何况还关系这场大战,如何能不使人好奇?
可他也与这些人一样, 根本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
想起仙尊亲手将花盆交到他手上时, 郑重而悲伤的双眸,他心底也沉了沉, 不论里面是什么, 他郑重接过时就已经以生命起誓,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保护好这个花盆,完成任务。
正当他回忆时, 轻轻的破土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其他人也都盯着花盆,第一时间注意到小草发芽破土, 一个个都激动起来。
“真的是灵植!”
“好强烈的生机和生气!”
“我怎么觉得不太像是灵气……我就吸了一口,感觉堆积体内的旧伤都好了几分, 和洗筋伐髓似的?”
不只是他有这样的感觉, 其他人也一样,可此刻却没时间给他们好奇,因为小草破土而出后便迅速生长,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已经长成了小树,足有半米高。
队长一惊,立即将事先准备好的结界石放在指定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将花盆放下,同时沉声道:“列阵。”
一队人马肃容变阵,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站在了该站的位置上。
泉水上空浓黑,邪气翻滚着向外扩张,狂风呼啸这将它们送得更远,这千里无人之地竟也能听到声声哭嚎,浓重的不详与黑暗笼罩着这片天地,在场所有人都心底沉重。
刚刚插科打诨的八卦未尝不是为了放松心情,他们比谁都清楚今天任务有多重要。成,则人类延续;败,是世界毁灭。
可根据他们的调查和了解,胜利的几率就如同这睁眼不见五指的浓黑,完全看不清楚。
“队长!”
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没看惊呼那人,视线都放在了阵法中央的小树上。
刚刚长成的小树青翠欲滴,摇晃着晶莹的嫩芽,星点光芒脆弱而坚定地向四方飘摇。所到之处,邪气消弭,灵气轻盈,就连泉水上方翻滚的黑雾也不再向外扩张,全都不紧不慢朝着结界而来,它们经过结界过滤,漂游在小树周身,在舒展呼吸的枝叶下,悠悠运转,消失不见。
这一幕,瑰丽而梦幻,所有人定定看着,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何时,有人用干涩的嗓音道:“天亮了。”
话音刚落,翠叶枯萎,晶枝灰败,隐隐有灰败死气萦绕,一阵风吹过,小树化为点点灰色荧光,消散在天地间。
“啊……”
所有人都不自觉伸出了手,像着小树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
下一刻,一股没由来的预感出现在所有人脑海:神灵,陨落了。
*
昆仑
旷野广阔,北风空嚎,毫无目的地打着转。
焦土之上,金乌周身邪气俱消,一撮金发翘起,与浓黑乌发对比鲜明,更映衬祂苍白的脸颊和空茫的眼。
祂难以置信,喃喃着在四野搜寻:“绝不可能……”
然而目光所到之处,裂土沙烟,一片空旷,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
一切发生得太快,祂甚至都无法回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此结果。
明明十分钟前,那人还好端端站在祂面前,怎么一眨眼,祂身上的邪气就失了控,全部向他涌去,顷刻间就将人吞没,化为了白骨,又被风吹得连灰都不剩。
就连,祂留在玉山神躯上的那一丝神识都再也无法感受生机。
“绝不可能。”
除了这几个字,祂没法再有任何表达,天边橙黄的太阳降落,金乌惨白的脸上却骤然浮起红晕,祂眼睛倏地亮了,“天衍!它算无遗策,绝对知道哥哥在哪!”
祂身影虚幻,下一秒就要消失在此地。
然而此时,一道身影御剑而来,落在他面前。
“你是……”金乌收敛脸色,一张少年面容,却盛着跨越岁月的慈悲与残酷,嗓音也变得平缓而悠远:“妖皇白叙之。”
白叙之定定看着这个时潜无论如何也要护下的少年神明,一双眼沉得发黑,嗓音平静清冷:“进去。”
金乌平静诧异一瞬,没有被冒犯的愤怒,低目扫了眼他手里的石头,嗤了一声,露出几分少年心性:“什么东西,也配让吾进去?”言罢语气里多了丝烦躁和焦急:“让开。”
白叙之不言,如冰玉般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平平无奇的乌石,那上面的乌壳便顷刻间褪去,那颗成□□头大小的石头散发出圣洁神性的金光,悬浮在半空砰砰跳动。
金乌脸色大变:“神髓!”
“这是他为你留你一线生机。”白叙之眼底冷得如同玉山峰顶那汪积年不花的冰泉,嗓音也透着凉气:“他剖开了自己的身体,用心脏与神髓为你炼制容身之所,只为了留下你一丝精魂,金拾,你满意现在的结果吗?”
金拾倏地看向白叙之,眼底迸发出仇恨的光芒:“不可能!祂的神躯在玉山,阿建守着,谁都不能靠近!”
白叙之定定看着祂,“人类有句话,叫自欺欺人。”
说完不想再与祂废话,托着散发着金光的圆珠,小心翼翼伸出手。圆珠悠悠飘向金拾,在祂周身徘徊几圈,忽然发出一声呼唤:“小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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