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要他凑近去说什么, 白叙之却又是冷淡不已的模样。还与他平日里的冷淡不同,是真正的不开心的冷淡。
若是平时,时潜是怎么也要去撩两句逗逗他或者找存在感道道歉的, 但此时他脑子里一团乱, 又被太多迷雾裹挟,一时之间, 反而觉得离白叙之远些也好。
于是,两天下来, 两人说的话加在一起连五句话都没有。
五句话中还包括:“启程”和“到了”。
何之洲见时潜也是不解的模样, 都不压低声音了,干脆传音道:“要不你还是去和白前辈说说话吧,我都不敢从他身边过。”
时潜瞥他一眼:“干嘛要从别人身边过, 不会绕路走?”
何之洲脸色微变,别扭了一会儿,憋出一句话:“我要上厕所了。”
而白叙之站着的那个小厅,是通往男厕所的唯一道路。
时潜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没忍住笑出了声,但看何之洲发青的脸色,十分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乖,下去上。”
何之洲便秘着一张脸走了,时潜也结束了和天衍的谈话,想了想,起身朝白叙之走去。
白叙之早就察觉到他们那边鬼鬼祟祟的对话,甚至听得一清二楚,此刻见时潜走来,眼皮子一抬,又收回了目光。
时潜凑近:“小白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叙之抬眸,没有开口。
时潜啧了声,笑道:“你这么平静的反应,让我都没兴趣说我的秘密了。”
白叙之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会儿,道:“你今天见的是谁。”
时潜微怔,移开视线:“不是说没兴趣吗?”顿了顿,又道:“你也认识的人,云祁。”
白叙之眉心微蹙,“云祁没死?”
时潜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想到云祁如今的模样,又一转:“你不想知道我的秘密了?”
白叙之看着他的眼睛:“若不想说就不必说。”
目光相撞,时潜睫羽颤了下,道:“倒也没什么不愿意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翻出来似乎也……”
“既然郁结,便要解开。”白叙之道:“时知临,你不愿说的事情,我绝不逼你说,还有,我没生气。”
时潜顿了顿,听出了白叙之的解释,真正放松的笑了下:“你觉得我是为了让你消气才和你说的吗?”
白叙之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不是吗?
时潜摇摇头,上前半步,垫起些脚,勾住他的脖子:“我是为了让你帮我一起报仇才说的。”
时潜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从云祁那里听来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白叙之听完若有所思:“罪妖谷……”
时潜:“你想到什么了?”
白叙之:“当年罪妖出逃,万象谷排除妖将全力追击,却未找到一妖,仅有的一次踪迹,是一只金乌被炼化的尸体。”顿了顿,“骨乌煞重,还余一缕元神,充斥邪气。”
时潜挑眉:“那是多少年前?”
“一千九百年前。”
“那不是人妖大战之后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他倏地抬眸:“既然还有一缕元神,那他其他元神也不见得全毁,那金乌的遗骨现在在哪?”
白叙之:“玉山山下。”
*
黑木高林,煞气缭绕,还未近前就已经冷得彻骨。
时潜跟着白叙之,进入了之前遇见过狡的树林,一路向西行,不知走了多久,陷入一片迷障之中。
“抓紧。”
时潜被白叙之带着,眼前一晃,便进入了一片迷障结界,还未多看,一道白光闪过,再回神时,灵气消弭,只剩煞气邪气混杂的污浊之气。
他眉梢动了动,倒没多少难受,只是好奇地极目眺望,想看看这黑漆漆一片里面,金乌遗骨藏在了哪里。
白叙之领着他在能见度连十厘米都不到的黑雾之中穿行,什么也看不见,他却十分安心,就拉着他的袖口,随他带到哪里。
不知走了多久,煞气渐渐减少,邪气之中混合了妖气,越往前,妖气越重,死气也扑面而来。
白叙之停下脚步。时潜知道,到了。
一道辟邪符打散了周围的邪气,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两米之外有个大坑,坑内铺满了碎裂的残骸,死气与妖气混合着重新聚拢的邪气,正是从这里面涌出。
“这就是金乌遗骨?”时潜上前一步,蹲在坑便仔细看了看,没过多久,就感到邪气已经入体,皮肉撕裂腐烂的巨疼爬上神经,他面不改色地啧了声:“这邪气浓度还挺高。”
白叙之一把将他拉起,灵气从交握的掌心灌入他体内,驱散了他身上的邪气。
时潜弯眸,歪头看向他面若冰霜的脸:“小白龙,我发现你还是很爱生气。”
白叙之眼底寒意并且因为他的插科打诨减少半分,反而如触上暗礁的冰川,碎冰凝结封冻,带来更刺骨的寒意。
时潜脸上的笑意渐渐维持不下去了,他有些发憷地移开视线,想说些什么,莫名巧妙地没开得了口,只能摸了摸鼻尖,咳嗽一声。
白叙之:“不要让我见到第二次。”
时潜低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白叙之,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我啊。”
沉默铺开,邪气与煞气被灵气阻挡,结界之内,隔绝了外界的侵袭,也封锁了一触即发的悸动。
白叙之迟迟不开口,时潜抿了下嘴,看上看下就是不看白叙之,装作很随意的开口:“是因为之前我哪了你的逆鳞吗?”
“我听说你们龙族的逆鳞都会给伴侣,若是被别人拿走了就得要回去,不然不管你喜不喜欢那个人,都只能选那个人做伴侣了。”
“其实那次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随便拔一片鳞片,拔下来的会是你的逆鳞,我……”时潜余光悄悄飘到脸色更加难看的白叙之身上,又嗖的一下收回,“我要不还给你?”
白叙之捏紧的拳头倏地放开,他目光落在眼前这人白皙的耳垂与低垂的眼睫上,许久许久,才低哑地笑了声:“时知临,我早已知晓你没心没肺,却没想过……”他失控的语气在这里停顿,不稳的嗓音渐渐转为平静:“罢了。”
时潜莫名觉得心脏一跳,某种似是恐惧又似是失落的情绪自心底发酵,蔓延,酝酿出一股酸涩,直冲鼻尖与眼尾,他捏住自己的手指,止住了生理性的颤抖:“什么罢了?”
“罢了。”白叙之抬起手,轻轻覆在他颤抖的睫羽上,“我会等你。”
时潜微愣,那股只在眼尾蔓延的酸涩侵袭眼眶,不等他反应,便逼出了水珠。
温热落在微凉的掌心,白叙之一僵,覆在他眼上的手越加放轻了。
时潜别开脸,擦了下泪珠,嗓音微哑,却极力平静:“这是本少爷第一次在人前哭,你不许告诉别人。”
白叙之轻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将手收回,背过身道:“你若还想哭,我可以……”
时潜抓住那只覆在他脸上的手,感觉到主人的僵硬,嘴角渐渐勾起笑意:“小白龙,你紧张什么。”
白叙之捏紧他的手,缓缓转身。
时潜不闪不避,迎上他的目光:“你们龙族的逆鳞都是给伴侣的,而且又只有这一片,既然我拿了,我就肯定得负责。”顿了顿,他还是移开了视线,声音也低了两度:“我的意思是……小白龙,你愿意做我道侣吗?”
白叙之毫不犹豫:“我愿意。”
第104章
金乌
时潜听到他的回答, 难得的耳尖有些发热,沉默在黑雾缭绕中蔓延,比起之前的谨慎多了些令人心跳加快的悸动。
他喉结动了动, 想说说话,却发现自己头回有了话到嘴边头脑却纷乱无章,张口不能言的窘迫感。
“我……”他组织着语言,思考着表白成功之后应该说的话,然而实在是没有经验,只能询问天衍:“你说这时候我应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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