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嘴甜,小嘴叭叭的朝人道:“王奶奶,小宝家里要做饭呢,没有油盐酱醋啦,能不能借您家点儿,赶明儿等爹爹有钱了一定加倍还给您!”
就连沉默寡言的阿云,也鼓起勇气,用清凌凌的眸子看着王奶奶:“赶明儿阿云和大姨学会了做绣活儿,换了钱儿就还您!”
王奶奶被两个孩子说的哟,对时砚有再多的不满也硬不下心肠,恨恨的一咬牙瞪了时砚一眼转身进屋,很快小罐子小包裹的递出来好几个。
两个孩子在时砚怀里,正好和王奶奶对上,欢快的从老人家手里接过来艰难的抱在手里,一个劲儿的感谢王奶奶。
时砚转身进自家大门的时候,还能听见老太太的感叹:“真是造了孽了!”
时砚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人没到厨房门口呢,就闻到满院子呛人的烟味儿,待仔细看去,老太太将厨房给整的烟雾缭绕,别说做饭了,就是烧火这活儿,老太太大概也只瞧着家里厨娘做过吧。
时砚赶快将两个咳的惊天动地的孩子放在院子门口,进屋将老太太从厨房扒拉出来,让三人待在一起。
自己捂着口鼻进去将厨房门窗全部打开,将灶膛下面潮湿的冒着黑烟的木棍儿抽出来扔进外面防火的水缸里。
打量了一眼厨房的整体布置,三两下将火引燃,给锅里添上热水,很快厨房的烟雾散了个干净。
外面迷茫的祖孙三人便听见从厨房传出来咄咄的切菜声,还有热菜下锅的声音,以及砂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莫名的,这个悲伤了很多天的宅子里就多了一分烟火气。
也说不清楚这个家里有多少天没经历过这样温馨的场景了,看见厨房里灶火映照下那一抹挥洒自如的身形,三人神情都有些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味,虽然一家人还在孝期,不能吃荤,可闻着那个味道,叫人肚子不由自主的响起来。
小宝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双手托腮,眼神迷离,皱着鼻子道:“真好闻啊,像松鼠桂鱼的味道!吸溜,一定很好吃。”
很少开口说话的阿云也学着弟弟的样子,闭上眼睛皱着鼻子道:“是糖醋排骨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又软又糯。”
小宝吸吸鼻子:“还有糯米鸡,我仿佛闻到糯米味儿了。”
阿云鼻尖抽动:“还有桂花糕,里面加了两勺蜂蜜的那种。”
正在里面清炒时蔬的时砚:“哼,想什么美事儿呢,饿出幻觉了吧?全素宴的味道!”
炒菜的间隙,时砚抽空找出没被人扒拉走的两截儿蜡烛一并点燃了,将往日里厨娘下人们吃饭的桌子擦干净,蜡烛摆上去,这就是今儿吃饭的地儿了。
饭菜上桌,时砚招呼几人吃饭。
老太太一直保持沉默,她有些看不懂时砚的套路了。
这个家里已经一无所有,账面上的钱被几个掌柜瓜分干净跑了,家里的银两,早在女儿去了的第二日,便被下人们卷跑了。
一贫如洗,不外如是。
剩下这个值些钱的宅子,也是个空壳子,现在出手肯定会被压价。三间铺子房契地契是自家的,可铺子还欠着供货商一个季度的银钱没还,人家早就上门讨过债了,她的压箱底儿的首饰都给人抵押出去还债还远远不够。
就是今儿买菜的钱儿,也是女婿给的,若不然,这一家人没大女儿的支撑,说不得就是个饿死的命啊。
还有何可图的?
想不明白,老太太就更加沉默了。
倒是两个小孩子,第一次吃他们爹亲手做的饭菜,虽然没有松鼠桂鱼也没有糖醋排骨,可吃的那叫一个香,尤其是小宝,大有狼吞虎咽的架势,全都吃到衣服和脸上去了。
这家里之前对这唯一的男孩儿像宝贝似的,三岁的孩子大多数时候还要奶娘追着喂饭吃。
自己学会吃饭,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时砚便不苛求他能吃的多干净利落了,能自己巴拉到嘴里就行。
倒是阿云,一看就是个稳得住的。
总之,在时砚看来,这个家啊,问题大着呢。
从这两个孩子拧巴的性子,到糊里糊涂的老太太,还有那些蛮横的族人,以及卷钱跑路,给家里留下一屁股债务的掌柜们,偷了家里东西跑路的下人,哪哪儿听着都有问题。
甚至老太觉得样样顶好,给苗家顶立门户的二女儿,明显就是能力不足,才在去了之后,各方立马崩盘。
时砚是有办法快速让这个家里的生活水平恢复往昔,可就这么家,人人对自己的认识都有问题,不把这些拧巴的问题给调理清楚了,回头麻烦的还是他。
于是一家人吃完饭,时砚直接起身:“行了,今儿天色不早,先休息吧!”
至于洗漱?还要他生火,洗锅,烧水,可别了,他身上还有伤呢,不想折腾啦!
阿云眼巴巴的看着他,老太太也神色莫名,小宝嘴巴快,直接就问出来了:“那这些碗筷怎么办?”
时砚挑眉:“怎么?你爹我忙了一天,还想把你爹当下人使唤啊?放着吧,明儿再说,累了,先休息了!”
说完自己拿走一支蜡烛慢吞吞离开,照着记忆中的样子,直接往书房方向去了,他岳父虽然是个小商人,不咋爱读书,但面子功夫还是做的,特意给他置办了一间书房充门面。
今晚先去那里对付一宿吧,让他去住苗凤花的闺房,他心里也不得劲儿啊!
至于后面的祖孙三人,他给留下另一支蜡烛,能让他们从厨房走到卧房就行了,不是不想管三人,可这些天,人家三不是住在一起嘛!
他一个不受待见的女婿,根本就没进去过丈母娘的院子,不讨这个嫌,去了也多余。
他是能给老太太铺床叠被还是能给两个孩子换衣服洗衣服?
既然都不能,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本以为按照家里那些贼的水准,是不可能祸害书房的,说不定这里能幸免于难,谁知道打开门一瞧,苗老爷用来装扮门面的书本确实好好的待在书架上,家贼看不上这些东西,可他后面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都被人给扒的干干净净。
只给他留下一个干床板。
这就。
算了,时砚也懒得折腾,扯了窗帘垫在身下,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看着外面的月光倾泻一地的,满室清冷。
心里想的是今天接收到的一切。
许老五,老家在百安县下面的一个村子里种地。
这家人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穷,精穷。
许父左脚小时候调皮受伤,成了跛足,腿脚不伶俐,家境不富裕的他到了成亲的年纪,想娶四肢健全的媳妇儿几乎不可能。
于是就有了先天一只眼看不清的许母。
这两口子本来过日子就过不到人前边儿,还越穷越能生,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
许老五是最小的一个,上头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许老大今年三十二了,也就四年前,许老五嫁给苗凤花的时候,家里有了余钱,娶了隔壁村一个寡妇回家。寡妇还带着前夫的一个女儿。
余下的许老二今年三十,至今光棍一条。
至于许三丫,十五六的年纪上嫁给隔壁县城乡下的一个土财主做小妾,那土财主今年都六十岁的人了,眼看着也是要蹬腿儿的年纪,许三丫在那个家里至今没有一儿半女,自身难保,贴补娘家是想都别想了。
剩下的许老四,那可是个人物,人家从小能说会道,跟着村子里的老秀才识了几个字,死活看不上在乡下种地的营生,偷偷跑到县城给人家做伙计。
后来还给自己取了个“许时砚”的名儿叫着,能耐的不行,在家里若是有人喊他许老四,一准要跟人翻脸,觉得不尊重他。
二十三岁那年,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参加童生试,竟然挂车尾过了,在村子里简直是独一份的体面,人人都说许家老四是个能耐人,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旁人跟着老秀才认真学了好几年都没考出个名堂,偏许老四随便学学就成了童生老爷!不是读书种子是什么?
打那儿之后,许老四是家里也待不住了,伙计也不做了,成日没个正形的骗了家里父母哥哥的银钱跟外面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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