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皇帝面前, 这话他真不能这么直接说, 于是便道:“微臣和太子殿下之间有一点儿误会,现在误会解释清楚, 已然无事了。”
程将军目光灼灼的看向时砚,躺在地上咧着嘴对时砚笑:“殿下,您说是吧?”
这是不相信时砚敢将两人之间的谈话告诉皇帝的意思,要知道两人之前的谈话可是涉及皇位继承权的问题, 说出来,他程玉华固然得不到好,但时砚又能有什么便宜?
杭云散已然明白时砚时不时冒出来的洁癖问题,非常适时的送上手帕让时砚擦拭刚才揍过人的手,在时砚擦手的间隙,又很勤快的将旁边一尘不染的凳子擦了又擦,这才请时砚落座。
时砚坐稳后,目光才施舍般看向程将军,果断摇头:“没误会,揍的便是你!”
说着时砚还换了个坐姿,一只手撑着下巴,十分疑惑道:“难道你认为本宫打错人了吗?”
说实话,程将军愣住了,他没想到时砚在皇帝面前敢这般作态,别说是在争权夺利的皇家,就是普通的江湖门派之中,儿子在父亲面前,也该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恭敬有加,希望在父亲心里有个好印象。
时砚这算什么?
破罐子破摔?
这般想着,程将军便艰难的爬起身,将视线转向皇帝,结果便见到皇帝笑眯眯的给时砚递过去一杯茶,声音温和道:“活动了一番,渴了吧?喝点水润润喉。”
就跟他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似的。
时砚不是很领情的放下茶杯,用下巴指着一脸愤恨的程将军道:“本来没想这般早动手的,这不,送上门了,或许爹您该给我一个交代的。”
什么交代?
自然是时砚突然想起来的那一段儿,从很小的时候,便传出他并没有遗传到他爹的习武天赋,资质平平的事,打小宗持仙便告诉他:“往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习武也可以有很多选择。”
在宗持仙去了之后,时砚苦练五载,愣是一套简单的折柳剑法无法融会贯通,成了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废物。
可后来时砚练了折仙心法,在江湖上闯出诺大的名声,宗持剑这些人虽然惊讶,但并不意外的态度,都在说明一件事。
皇帝闻言沉默了一瞬,盯着半跪在地上的程玉华好半晌,声音带着寒霜道:“这么些年来,原本以为你们程家很清楚朕留着你们是为了什么,现在看来,你们早就忘记了初衷,本以为是一家子聪明人,可惜了……”
程玉华原本被时砚揍的一身内伤,扶着旁边的柱子半跪着已是勉强,听了皇帝这话,一阵寒凉从心底升起,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在皇帝冰冷无情的眼神下,冻得他身子一软,彻底跪在地上,嘴唇开开合合,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时砚无趣的啧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言语,等着他爹的下文。
说起来,宗持仙留下程玉华,完全是为了时砚考虑的,但自从发现事情办砸了后,他就不太有脸在儿子面前提起这事儿,跌份儿的很。
可现在看这情况,又不得不提,饶是他一张老脸,也觉得颇为尴尬:“你娘和程家是有仇的,前些年程家对她穷追不舍,在假死事件之前,爹匆匆找上程家当家人,和他们家做了交易。
让他们家往后佯装继续寻仇的样子,最好是将你娘困在折剑山庄内不得出,那样她才能安心的留在山庄内。
一旦失去了自由,前有你大伯一家子威逼利诱,后有程家的生死追杀,她便只能与你相依为命,会拼了命的护着你,护着爹留给你们母子的东西。”
说到这里,皇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说不下去:“谁知……”
时砚了然的点头:谁知他爹还是不够了解丁挽,丁挽确实如他所料的遇到了两头迫害,可在无奈之下,并没有如他爹预测的那般和时砚这个儿子相依为命,互相扶持,而是将时砚身边的暗卫全部哄骗了去保护她自己。
同时将时砚送给宗持剑夫妻折腾,保全自己舒适的小日子。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时砚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全身都笼罩在绝望气息中的程将军,提醒他爹:“可是这位程将军说,这些年您将折剑山庄的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他打理呢。”
这是拿了鸡毛当令箭。
宗持仙便是失智了,也不至于让一个对丁挽有莫大敌意之人全权处理他儿子的事情,让他们家一直盯着丁挽,给丁挽制造紧张感,让丁挽觉得生命时刻都是受到威胁的,便是他的全部命令。
程将军心里慌得很,他敢在时砚面前说出那番颠倒阴阳的话,便是仗着时砚不敢当面问皇帝,就算时砚现在和皇帝关系还好,可时日久了呢?只要怀疑的种子播下去,他们有意在其中稍加引导,还愁没有水滴石穿,心想事成的一日吗?
谁知时砚和皇帝的相处竟然是这么个模式?
这他娘的说好的皇帝和太子之间生了嫌隙,两人互相不待见对方呢?
如今看来这父子二人的关系好着呢,这次不止自己听信传言栽了,还有无数人跟在后面,前赴后继的往这父子两一早便设计好的坑里傻乎乎的蒙着头跳呢。
原本指着太子对时局不了解,一进京便得罪了无数人,身边根本没有可用之人,他能三言两语将太子唬住,将人拉上他们的战船。
要是早知道这样……
面对皇帝和太子二人冰冷而又嘲讽的眼神,程将军额头后背全是冷汗,不知道是被时砚揍了疼的,还是被吓得。
突然灵机一动,对皇帝道:“陛下,这次的事是臣不对,臣动了歪心思,可臣的初衷是想和太子殿下缓和关系啊!只不过用的手段上不得台面,可请您相信,臣的初衷是好的,绝对没有二心!”
这话也就能糊弄糊弄鬼吧,反正连一边的杭云散都是不信的,不仅不信,还向程将军发送了一声嘲讽:“呵。”
程将军偷觑皇帝和时砚眼神,只得咬牙继续道:“陛下,这事儿臣办的不对,臣认罚,只求您看在妹妹的份儿上,能对臣家里网开一面。”
说到这个,时砚也很好奇,像是宗持仙以前的高冷禁欲人设,到底是如何与人程家的姑娘订婚的?
于是时砚让人送上来一盘儿香瓜子捧在手里,饶有兴趣道:“爹,说说呗?”
皇帝脸上的表情非常一言难尽,开口前,甚至还看了一眼完全在状况外的杭云散,这才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当时行走江湖,认识了一位性情颇为相投的大姐姐,大姐姐出生好,性格好,就是这武功底子不咋好,运气也差了些,经常会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之后偶然的机会,那位大姐姐救了出门历练的程家姑娘,程家姑娘身受重伤,可她又临时有事亟需回家一趟,便将人托付给你爹我照顾。”
时砚好奇道:“于是你们二人便暗生情愫,互许终生了?”
看着也不像啊。
宗持仙面色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起不来的程将军:“于是爹便花了几十两银子雇了个婆子专门贴身照顾程姑娘,等对方伤好的差不多了,还想着大姐姐的托付不能虎头蛇尾,又花了几十两银子雇了镖局的人,将程姑娘安然送回家,才算是送佛送到西,没有辜负大姐姐的信任。”
说到这里,宗持仙有些说不下去了,感觉今天,他的脸要在儿子面前丢完了。
但话赶话的说到这里,倒是一个将这件事说开的机会,况且,这事儿他也委屈了好多年了,当年说实话谁都不相信,今天总算是能在儿子面前说一回实话了。
他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儿子你就说,这事儿爹做的地道不地道?”
时砚给了他爹非常中肯的评价与信任:“正人君子,信守承诺,很好!”
被儿子这般夸奖,皇帝心里头高兴,面上就带出来几分,不过接下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了:“爹好好的一黄花大小伙儿,连程家姑娘脸是圆是方都没看清楚,谁知道那婆子和程家姑娘一路上对镖局的人说了什么,让镖局的人误会爹爹和她有什么。
后来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说爹和程家姑娘互许终生,好事将近,就连你爷爷都亲口问爹了,爹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