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歌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怎能说没有必要呢?此乃锻炼小辈们的高空斗争能力。毕竟有些小家伙啊,离了地面就像只扑腾不动的老鸡,半点无修道之人的仙气。”
“况且这里,只是开始——”
越长歌微微一笑:“你且看。”
画面动了。
这里面的“弟子”,用了太初境的吉祥物来替代。
那是一只小麒麟兽,它的职责是为新纳入门的弟子检测灵根,只需人去摸摸它的头便可知晓。小麒麟平日最喜欢在掌门殿打盹,会在梁上做窝。
天遭横祸。今日不慎被越长老端了窝,二话不说将它丢进了秘境之中。
一群密密麻麻的鸮鹰捉着可怜兮兮挣扎的小麒麟,忽上忽下盘旋了几圈,正当它吓得半死不活时,又猛然松开爪子。
麒麟兽如一个球一样悲壮的坠下。
它感觉屁股底下一阵滚烫,往下一瞅,尾巴毛已经燎着了,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小麒麟的兽眼睁大。
越过一层高山,底下竟是熊熊翻滚的岩浆,每一条火舌都吐得很异常狰狞。
正要投身于火海之时,浑身一颤,金黄色的法阵顿时亮起,照得四野皆明朗。
景致再次变换。
小麒麟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发现刚才一切皆幻象。
它完全落入了巨犀群之中。
“……停。”云舒尘问:“巨犀一族,修为高深者愈发高大。这些个体,瞧着像化神后期的妖兽了。你确定要让它们出现在本次试炼?”
“个头瞧着像罢了。”越长歌道:“本座已将它们修为封印至元婴期,问题不大……嗯哼,主打的就是一个恐吓。”
“原来如此。”云舒尘若有所思:“那你继续放。”
接下来的画面已经变得不堪入目。在比廊柱还粗壮的巨犀腿在地面上铿锵有力的砸着,一脚一个坑,麒麟兽则在惊恐地撒丫子狂奔,像一只贴地飞飙的疯犬。
而逃生的道路,越长老心细如发,自然也做过手脚。
四周开阔,唯有石林可供躲避。果不其然,身手矫健的小麒麟反下了另一个错误而又意料之内的抉择,它钻入了石林的缝隙。
通道很深,又滑润异常。
麒麟兽四爪打滑,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叽里咕噜地从洞里滚了下去,这一路相当刺激,近乎悬崖,飙得比湍急的山泉还要迅速。
左一个猛拐,小麒麟的身躯被光滑的石壁挤扁。
右一个猛拐,它撞得头晕眼花,森森的兽牙已经被迫咧了出来。
漆黑的石洞内,就这样一路撞下来,左边铿锵几下,右边砰砰几声。
铿锵。
砰砰。
铿锵哐当——
砰!!
越长老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颠。
“……”云长老难得被勾起了一丝怜悯。她本不是个同情心旺盛的人。
现在却有些同情这届参赛的弟子。
当小麒麟生无可恋地从石洞里滚出来时,它已经脱了力气,再也没有了神兽的威风。当嘴吻贴到一冰冰凉凉的白色物什上时。
它下意识张开嘴舔了一下。
那是,骨头?
豁然睁大的兽眼里,映照出了一抬飘在半空中的红色婚轿,模样古朴又破败,正徐徐往这边飘来,似乎有看不见的东西将它抬起。
阴冷的风吹过小麒麟浑身的毛发,倏地在毛尖尖一层凝成了冷霜。
嘶哑的声音歌唱道:
“一盏灯灯灭,二更天色亮……”
“身披金缕衣,口中含玉蝉……”
“抬得红轿过,问客来不来……”
“嘻……”
云长老颇有见解:“此般氛围还不够。把这吟唱的声音换成童音,最好尖细且带着天真。再者,那轿子不用缓缓飘来,停滞在原处就好,然而眨眼间,又猛地出现在面前。嗯……或可再来些鬼东西贴脸?”
越长老想象了一下,身子又微微颤了一下:“云云,你很懂啊。”
她把这个点子记下来,继续往后放去。
此时的小麒麟已经被拽进轿子里,强行盖上了红盖头。
五花大绑地被抬向远方。
34
第35章
抬轿至一半,忽逢狂风大作,整个轿子飞上了天,被卷于风暴之中。
在木板红绸崩离分析之际,小麒麟感觉身子一轻,整只兽被一双利爪抓起,它害怕地往上一瞅——竟然发现,又是那只鸮鹰!
而越过山头,又是熟悉的一通火海。
“这倒是新颖。”
云舒尘逐渐觉得有趣,忘却了对弟子们的同情。
她颔首道:“首尾相衔,循环往复。难怪你这流程走得如此之快,没有留出让他们舒缓的时间来。怎么想出如此精妙的设计的?”
“谈起这个,本座真是个天才。”
越长老妩媚一笑:“这样就可以把秘境节约许多空间,能省很大一笔呢云云。”
“好了,见者有份。”云舒尘优雅地向她伸出手。
“……”越长歌笑容僵住。
“越长老兴许并不怎么想让掌门知晓,”云舒尘不紧不慢道:“你捣鼓这个的初衷?譬如,省下来的钱流入了哪里?”
“你这人心肝怎么那么黑呢。”
越长歌不可置信:“你将人家夸一下,就是为了套话?我们六百多年师姐妹的情谊,字字句句,竟已经满是溢出来的利益与算计了吗……”
“自你上次在黄钟峰上挂了个横幅以后,”云舒尘轻笑一声,转而凉凉道:“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这件事情云长老似乎不愿多谈,她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传音玉符,正准备参她一回。
“二八分,你二我八。”
越长歌一把摁下了她的手,小退一步。
“不,三七。”
云长老一向擅长用柔和的语气,往她的心窝里捅出八百个窟窿:“鹤衣峰占七分。”
越长歌见来软的没用,眉梢一挑,“好一个狮子大开口不怕遭天谴的。今日本座把你拉来,加固了一下秘境里的阵法,你这嘴里是怎么吐出要七成这种丧尽天良之言?”
“太放肆了。不成,最多你三我七,再给老娘抬价咱俩就玉石俱焚!”
云舒尘微微一笑:“师妹一旦涉及到这种沾染铜臭的事情,腰杆子倒挺直,自有一番傲骨。好了,三成也罢。”
越长歌当下松了口气。
然而这一路回去,则愈想愈发不对劲。
直到她怨气累积,半夜突然睁眼,此后彻底失眠,爬起来开始痛苦地抠着被褥。
明明一开始讲的是二八来着。一时被云舒尘的无耻震撼住,让三七分这样的要求都显得合理了许多,于是心下一松,又让利一分。
这让人头疼的谈判手段,想必云长老一开始就没想着要七分。
呜。
本座的真金白银!!
隔墙静静打坐的柳长老,本习惯了专心致志,然而耳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却让她不得不分出点心来辨别那个女人——到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好像也没有。
似乎只是怨念地揪了一晚上被褥。
响到后半夜时,柳寻芹已经在思索明日要不要给她换套新的。
那点布面估计已经——少说破皮,重则见絮。
听起来,这做秘境一事,的确让师妹大费脑筋。
越长歌昨夜没睡着,她认命地将秘境每一节细节耗清楚,又将云舒尘的建议添了上去。
临到天明时才伏案小憩了一会儿,再次朦胧清醒时,鼻尖若有若无,罩着点苦涩的清香。
她抬起眼睫时,一碗枣红色的汤摆在不远处,还热乎着,面上腾出一丝丝白气。
越长歌的神态错愕,她顺着氤氲的白气看过去。
柳寻芹坐在她对面一把椅子上,就在窗边,迭着双腿,靠得似乎比较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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