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在这条灰暗坎坷的人生路上,他不再禹禹独行。他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包容他,爱护他,教诲他,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一路往前走。
他再度生出了努力的欲望,对生活有了奔头,对未来有了期待。甚至于原谅了至今为止的所有不幸——他自认已拿到了命运的偿还。
但他决不允许命运再将其剥夺!
那种痛失所爱的无能为力、心酸悲哀,他再也不想经历。所以这颗重新升起的太阳,他说什么也要守护住。说什么也要守护住!哪怕是死在这里,他也心甘!
只要他的小英哥能平安。
在混沌的意识中,肖磊好似喊着黎英睿的名字痛哭了一场。但再睁开肿胀的双眼,时间仿佛又只过了一瞬。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偏头呸了口血沫子。拎起折掉的左胳膊看了眼表。
现在是10点25分。
【作者有话说】
公主:我这算...你母亲的替身吗?
磊子:别瞎叭叭。
这周应该就能虐完了。我对灯发誓。
◇ 第110章
“谈谈吧。”黎英睿拉过椅子坐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董玉明给你多少,我出双倍。”
“董玉明没给我钱。”朱绍辉也找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他只给了我你上船的消息。”
“你杀了我,除了背条人命没半分好处。”黎英睿视线从朱绍辉脚底扫上来,假惺惺地笑了下,“朱总现在缺钱吧?”
“钱是缺,可也没那么想要。”朱绍辉吐了口烟,出神地看着缓缓散开的烟圈,“就是心里憋的这口气,不吐不畅快。”
他这烟好似比原来更呛了,带着一股狐臭和煤气混合的怪味,熏得黎英睿直犯恶心。
“找人拍照的是丁凯复,散播出去的也是丁凯复。”黎英睿拍了拍面前的烟,手指抵着鼻端,“冤有头债有主,你要出气也该找他。”
“别特么装了。”朱绍辉又嘬了口烟,“再说我要能整得着他,还来找你干什么?”说罢他站起身,踱步到黎英睿的面前,把烟头怼到他肩膀上。
羊绒西服冒着烟起泡,一股焚烧尸体般的恶臭蒸腾而出,黎英睿哇一下就吐了。拄着膝盖痛苦地顿挫,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朱绍辉站在白烟后看着他,那张脸已然没了人相。针尖般的瞳孔,震颤在红烂烂的眼眶里。咧着一张血盆大口,露出两排小而密的黑牙,活像惊悚片里吃人的白鲨。
“黎总,人丁凯复有个好家。怎么狂,也没人敢动他。可我就纳闷了,你跟着狂什么呐?”
黎英睿拿染血的手帕捂住口鼻,掀起眼皮看向他。茶色眼珠反射着昏暗发红的灯光,像荆棘中燃出的两团火焰。
忽地,他扑哧一声笑了。
朱绍辉暴怒而起,揪着黎英睿衣领狠扇了个耳光:“我去你妈的!”
黎英睿被打倒在地,可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笑得更开了。
嘲讽地,痛快地,赢家般地笑着。
这可把朱绍辉给彻底刺激破防了。抽出腰间的鞭子,胡乱地抽打起来。
“笑!我让你笑!艹你妈B的,我让你笑!”
他拿的是驯兽用的带柄皮鞭,根部能有两个拇指粗。这东西速度快,压强小,没几下就能把人抽得皮开肉绽。
像是被鬼附了身,他抡圆膀子左右横跳,嘴里发出嗷嗷的怪叫。衬衫从裤腰里挣出来,水荡荡地挂在腰上,像一条病鱼烂出了鱼鳔,在粪水里垂死挣扎。
他什么都没有了。因为那场精心设计的银趴,他失去了能失去的一切:事业和前程,财富和资产,老婆和孩子,亲人和朋友,人脉和名声。不仅如此,还染上了毒隐和艾滋。
他的人生算是完蛋了,彻彻底底地完蛋了。不仅被社会抛弃,更是即将被时间抛弃。
曾经的辉煌犹如黄粱一梦。
想想去年夏天,他还坐在荣盛集团的老总办公室里,是何等的威风!可仅仅是一年,他便从风光无限的‘朱总’,变成了D城最大的笑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连他的亲姐都跟他断绝了关系。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人造成的。都是黎英睿一手造成的!
恨啊。恨啊!日日夜夜绞着心地恨!恨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吸后的幻想里尽情折磨黎英睿。
他想着,如果他要死,那也得拉黎英睿垫背。不,甚至要比他惨才行。没错,黎英睿必须得比他还要悲惨!
此刻看着黎英睿被他打得皮开肉绽,在脚下来回翻滚,他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快感。他开始癫狂地大笑、鬼叫、摇头晃脑。甚至忘记了继续施虐,扔掉鞭子手舞足蹈起来。
黎英睿撑着地面坐起来。拿掌根擦抹着嘴角,半翻着白眼笑。
朱绍辉见他还笑得出,再度冷下了脸。耷拉着眼皮阴鸷地看他:“挨打挨爽了?”
“沦落...至此...”黎英睿舔着掌根的血,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缓缓翻回眼珠,戏谑地看着他。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咯出了最诛心的那两个字:“你该。”
朱绍辉直勾勾地瞪了他半晌,俩手在身上胡乱抓挠起来,来回抽动着脖颈。
“别开门!”他抽抽着喊了一声。
但根本没有人开门。
此刻就连他带来的那几个流氓混子,也是抱着胳膊看他热闹,脸上挂着冷漠的嘲笑。
“别开门!!!”他又喊了一嗓子。刚喊完,他过电似的哆嗦了下,又突然恢复了正常。好像失去了刚才的那段记忆,面上没有半分尴尬。
“黎总,死到临头,就别嘴硬了。”他蹲到黎英睿的跟前,手往身后比划了下,“我这圈儿兄弟,没哪个不带病,挨个往你皮鼓里桶一圈儿,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
黎英睿闻言猛得发起狠,抄起手边的凳子抡到朱绍辉身上,爬起来就往门口跑。
没跑两步就被人从后搂住,甩了回来。一群人击鼓传花似的把他放中间推搡,推倒后又围着他踢球。
爬出去再被拖回来,爬出去再被拖回来,两只手被踩得鲜血淋漓,在地摊上留下一道道深色血痕。
朱绍辉骑在他后腰上,薅着他头发道:“笑啊!怎么不笑了呀?你不是会耍吗?耍呀!”他猛地砸下黎英睿的头,拔高声调吼叫起来,“耍啊!接着耍!!”
黎英睿的脸深深陷在地毯里,满嘴淌血,气若游丝。哀哀欲绝地半睁着眼,盯着碎表上的走针。
现在是10点28分。-----邹绍洋把着栏杆看了会儿,扭头问身后的保安主任:“他怎么上的船?”
保安主任两股战战地摇头:“还不,不清楚。”
“滚去查清楚!Darius,去把他押起来。”
老黑听命下楼,邹绍洋又回身踢地上的保安员:“别装死!起来把这儿收拾收拾!”
说罢拍了拍夹克,准备走人。
娱乐部经理犹豫了会儿,还是上来请示:“老板,您看要不还是调监控看看?这要出大乱子也麻烦。”
邹绍洋想了想,不情不愿地道:“那就调出来看看吧。”说罢指着闫卫东,“你,过来认人。”
闫卫东从震惊中回过神,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泪俱下地磕起头:“邹总,那是我们公司的保镖。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吧!”
“我叫你过来认人!”邹绍洋拔高声调,“再废话你也滚下去陪着!”
闫卫东踉踉跄跄地摔过来,畏缩到他脚边。
几人盯着监控屏看了两分钟,也没找到黎英睿。
“老板,公共区域的就这些了。”船长说道,“私人厅要看吗。”
“私人厅的就算了。那帮老东西麻烦得紧。”邹绍洋摆手道,“如果真出了事,就说私人厅不归我们管,把责任推...”
话音未落,就见所有人瞳孔放大地看他身后,面露惊惧。
还不待他回头,一股浓烈的腥气袭来,紧接一个尖东西比上他的喉咙。
低头一看,赫然是块三角形的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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