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宁你没事吧!!”
“砰——”
“嗷!”
观众席用力砸出一只手机,重重撞在那名工作人员胸口,痛得他叫出了声,寒着脸狠狠看过去。
“不许叫他们“淘汰的选手”!!”
“你闭嘴!!”
“没看出他有伤啊!!!”
“滚啊!!!”
出道选手的粉丝们大多已经挤到前方主舞台周围去了,留在附近的都是被淘汰练习生的粉丝,他们发出了尖锐的怒吼。愤怒之下甚至有人举起手里单反相机,作势也要扔上台来。
“啧,本来就是被淘汰的失败者,有什么说不得……”
碍于一双双被愤怒点燃的眼睛,那名工作人员嘴里低声嘟囔几句,终究是没敢再做什么,只加快脚步匆忙跑开。
他说的倒也没错,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在这个出道夜被大声叫出名字。
然后他们会被同伴们拥抱祝福,而后在粉丝的欢呼包围下走过长长的阶梯,出道组和未出道组的人生轨迹就此被重新书写,而那注定是天壤之别。
成王败寇,不过如此。而节目组的薄待,同期选手的冷眼,亦或漠不关心,于他而言也不是新鲜事。
已经习惯了。
可心脏还是连同他早已不剩多少的自尊,被摆放在一起来回碾压,它们被碾作一抔灰烬,低微进尘埃之中,再轻飘飘被风吹起散落空气,化作虚无。
顾夜宁扶着后腰,往工作人员离开的方向定定看了几眼。那只被摔出来的手机恰巧落在他脚边,于是他又作势躬身去捡。
有人先他一步将那只手机捡了起来。
“屏幕碎了……”顾夜宁听见对方轻轻叹了一口气。柔润尾音转瞬消弭于嘈杂的空气里。
有人从主舞台的方向疾步而来。
下一秒顾夜宁被拥入一个冰凉的怀抱。那人抱紧了他,手臂用力箍住他的后背,力度稍显蛮横。
“轻点!他的腰不好!”
他听见身侧有声音低声制止,接着什么人箍着他的肩膀,把他从那个怀抱里拉了出来。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有人从背后小心地触碰他的发顶,还有人在他耳边小声急促地说着话。刚才他还独处于阴翳的角落,在光明交织处却被许多人团团拥簇起来。
顾夜宁不耐地挣扎了一下,他的腰太痛了,让注意力都有些不集中,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喧闹的场所,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待着,但天不遂人愿。
“还楞着干什么!赶紧拍大合照了!”
总导演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我们去拍照。”他的手臂被人握紧,腕上的炙烧感牵着他一路往前。他循着本能把手往后抽了一把,却没能抽回来,那人攫得更紧。
“不用了,我不……”
主舞台的的灯光太过刺眼,舞台照明烘烤得人头皮发麻,他本能地畏惧那些将他置于大众视野之下的明亮。他勉强往前走了两步,血管筋脉于皮下突突攒动,脑海里一片冗赘的杂音。
思绪逐渐漫漶,他闭上眼,猛地向后倒下。
“我叫顾夜宁,22岁。”
“跳了许多年的舞,有很严重的腰伤,膝盖和脚踝也或多或少有伤。”
“虽然恶评如潮,人际糟糕,但我脾气还不错,也没有过坏心。”
“我高中成绩不错,高考是全省第十名。”
“所以我以为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回报。”
“……我曾经以为。”
第2章
不合适的妆造不如不要,留下“油腻”的初印象是完蛋的第一步。
距离初评级登场还有两个公司。
舞台人声鼎沸,音箱震得嗡然作响,后台准备区仿佛隔得很远,正被一股无形的压抑情绪掌控,四面八方数十个机位像警戒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监视着每个在此准备登台的选手。
顾夜宁拧开矿泉水瓶子,挤出点水将额前几绺不服帖的发丝用力按下去。
“就这样把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
冷不丁背后谁喊了一嗓子。
顾夜宁手一抖,几滴水溅在手背。
同公司的两个队友,盛繁面朝墙壁,一遍遍重新过舞蹈动作,叶丛茗已经开过嗓,正抵着耳朵闭眼旁若无人地唱歌,各自心无旁骛。
京皇娱乐在业内算得上财大气粗,旗下音乐,经纪,时尚三公司,属经纪公司发展势头最盛,称得上国内最资深的经纪公司之一,相比之下音乐公司略逊一筹。而隶属于音乐公司旗下的“唱跳明星”部门开设堪堪一年,派出的包括他在内的三名练习生几乎处于半放养状态,连这次的参赛资格也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公司送了他们来,却没对他们上心,妆造也是外包,顾夜宁三人化了别无二致的烟熏浓妆,外加相似度极高的皮衣配红色玫瑰花,如出一辙的精神小伙儿。
顾夜宁瞥了眼镜中的自己。
眉眼是带了攻击性的艳色调,过浓且死板的眼妆或许能给部分容貌清淡的人添色,绝不包括他。
手边没有多余的化妆品,镜前只有一包拆封了的抽纸,顾夜宁抽了两张用水打湿,在眼皮上用力按了几下,擦淡累赘的眼影,又晕染开死板的全包眼线。
他重生回来的时间太紧,来不及重新化个妆,只能在原有基础上稍加调整,不求增色,只求不拖后腿。
指腹拭去唇上过艳的口红,于右眼尾斜斜拉长,细长的红痕沿眼角一路逶迤,像一道旖旎又颓废的伤痕,削弱了眉眼间几乎不近人情的锋利。
上辈子《星光熠熠》第二季的初舞台总共播了两期,他出场在第一期,但个人镜头一秒也无,几个表演时的集体镜头也被一笔带过——导师们甚至没有给他们加试的机会。
“宁哥,你在那儿挤眉弄眼干啥呢?”
他余光捕捉到正往自己方向来的盛繁。
盛繁天生浓眉大眼肤色深,皮肤又油,加上紧张已经出汗了,妆容愈发惨不忍睹——到底为什么还给他刷了个睫毛?顾夜宁绝望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一言不发伸出胳膊箍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摄像机的死角拖。
“你做啥!”
盛繁连连挣扎,两脚乱蹬,活像被登徒子劫持的良家妇女。
“你妆不行我给你改改。”
“哪里不行我这不是挺帅!”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叶丛茗一睁眼看见两个队友手脚并用纠缠在一起,以为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了,赶紧跑上前拉架,一边还要偷瞄镜头,生怕被拍到不和画面,正焦头烂额,突听走道传来一阵说笑声。
那笑声由远而近,眼看在他们之后登场的公司选手就要进来了。
“唉,你们别让别的公司看笑话……”
这边两个队友还在推推搡搡,叶丛茗扒拉了半天未果,愁的不行,要不是他不抽烟这里还禁烟,真想点一根让自己静静。
顾夜宁还在抓紧时间端详盛繁。
对方那直接打到面中部的修容和过于粗犷的鼻影让人窒息,自己三人上辈子就是顶着这种脏兮兮的妆容录制完初评级舞台的。他也曾对此稍有质疑,但化妆师却告诉他“镜头吃妆”,在舞台的强光下,只有大浓妆才不会让脸显得太素太平。
顾夜宁信了,却不知道,镜头诚然吃妆,但油腻又粗糙的妆容在高清镜头下根本无处遁形。
他毕竟有点经验,三两下把盛繁按在了镜前的桌子上,胸口抵着对方后背,腿死死卡住,抄起手里的纸巾——
“啊……啊?!”
猝不及防的惊呼,伴随着夸张的倒吸冷气一并传到耳边。
站在准备区门口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回来,入眼统一又利落的黑色军装款舞台装,长腿窄腰,各个帅得扎眼。
是云上娱乐。
“兄弟,你们这是不是也太刺激了?”为首的年轻人结结巴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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