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东川挠了挠头,道:“爷爷,你刚不说让小碗儿一‘车’一‘相’吗,你这又拿上来,他一会就赢不了了。”
贺老头:“……”
他倒是也想让,身边坐着的小白团子学得太快,这才教了没多会,就把老章那些套路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他再让俩棋子儿,怕是自己就要输了!
贺老头:“你少管我,我现在又不想让了!”
章老连声笑着摇头,看着一旁的老友叹道:“老贺,你这可真是捡了个宝贝,行啦,有这俩孩子常来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陪了老友一下午,章老先生傍晚的时候离开了旧宅,坐车返回省城。
贺老头最不爱这种离别,随意在院子里摆摆手,就带白子慕回房间去摆弄电视机了,现在天已经暗下来,人也都走了,可以让小孩儿看一会动画片。他一进房间,顺手拉了灯绳,以往昏暗的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白炽灯锃光瓦亮,照得像是白天一样!
贺老头下意识闭了闭眼,“这什么破灯,差点给我晃瞎眼……”
白子慕听见,立刻去拽他胳膊,“爷爷!”
贺老头不解,看着小孩一副要急哭了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这是?别哭啊,爷爷在这呢。”他坐在小板凳上想抱着哄哄,小孩却不干,伸出小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尤其是眼睛周围,碰触得非常小心。
贺老头还未说话,怀里的小朋友就红了眼眶,掉了金豆豆。
老头忙抬头去问雷东川:“这怎么回事啊?”
雷东川低声跟老人说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从董姨意外受伤,到他们两个爬车去省城,还有最近来白子慕家里讨债的那些人,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老头。雷东川说完,又问道:“爷爷,那几幅字真的很值钱吗?我的不要了,一起卖了钱给小碗儿吧,他家现在缺钱。”
贺老头咂咂嘴,问他:“小子,你知道他家缺多少吗?”
雷东川摇头,他还小,家里大人谈话都不让他听。
贺老头琢磨了一下,道:“行,我知道了,你先领弟弟回家去,这事不难。”
雷东川提着一大袋糕点饼干回家,东西太多,他拎着不方便干脆把那个大袋子扛在了肩上,腾出一只手来牵着白子慕。他一边走还在一边安抚小孩:“小碗儿别怕,爷爷眼睛没事,他就是随口一说,你看咱们有时候被手电筒照了是不是也要闭眼啊……对了,你晚上拿上手电筒,我带你抓知了猴!”
白子慕抱着大熊猫玩具,乖乖点头,只是看着没什么精神。
晚上雷家兄弟拿了几个手电筒来,带着白子慕去抓知了猴,这是当地的叫法,其实就是金蝉未脱壳时候的样子,蝉蜕可以入药,夏天的时候大人小孩一般都会出去守在树下捡一些蝉蜕,或者抓一些知了猴炸了吃,撒上椒盐,味道也不错。
白子慕第一次听说“知了猴”的叫法,他一直以为是像他的大熊猫一样,是毛茸茸的小猴子什么的,等手电筒照到之后,吓得小孩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仰头结结巴巴道:“哥哥,虫,有虫呀!”
雷东川道:“这不是虫,是知了猴!”
白子慕摇头,他不肯接受这种“猴”,和他在动物园猴山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他晚上出来的时候还在兜里揣了半块甜瓜,想分给小猴子吃的。
二哥晚上就瞧见白子慕藏甜瓜,一直憋着没告诉他,这会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一旁的雷成竣抱起白子慕,对另外两个弟弟道:“你们自己先抓一会,我带小碗儿回去,他睡了再来。”
雷东川也想回去,但扭头看看树干上趴着的知了猴,挣扎了一下还是留下了。
雷东川手里拿了个大袋子,把手电筒咬在嘴里,一手一个在树上捡蝉蜕,金蝉喜欢趴在树干隐蔽处蜕壳,他找得精准,捡了一大袋。
二哥瞧着奇怪,问道:“老三,你今年怎么只捡蝉蜕?”
雷东川含糊道:“拿去卖钱。”
*
白子慕感冒了。
生病的小朋友总是会黏人一点,但是董玉秀太忙了,他就自己抱着熊猫睡觉。
雷妈妈给他买了电池,他的熊猫会在床上慢慢爬,每次熊猫爬的时候小孩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看多少次都不嫌烦,玩得高兴了还会把熊猫举起来给雷妈妈看,小脸红红的,等着雷妈妈也夸奖一句他的熊猫。
雷妈妈上前摸了摸小卷毛,夸他乖。
雷东川从矮墙那边翻过来,怀里还兜着几个小杏子。
他跑回来把小杏子洗干净给了白子慕,道:“小碗儿,我帮你数过了,今天你家的小杏树又多长出来几颗果子,这个晒得最好,你吃!”
白子慕家院子里的那棵小杏树长得郁郁葱葱,杏子虽然小,但长势喜人,一颗接一颗地冒出来,带着青皮儿,站在树下光是瞧嘴里就忍不住冒酸水。
白子慕每天都要过去看好久,认真数一遍自己家的小杏子。
现在小孩生病了,雷东川就替他过去数。
白子慕抓着那颗小杏子,慢慢啃。
雷东川咽了一下,道:“肯定酸,小碗儿,明年就好了,奶奶说‘桃三杏四’,明年你家小杏树结果一定又大又甜。”
白子慕舔舔杏皮,点头嗯了一声。
已经开始期待起明年来。
第64章 东昌制衣厂
张帆一路打问寻找,很快联系到了制衣师傅。
对方是豫州国营老厂的技术骨干,能力出众,手下带了不少徒弟,张帆通过介绍人联系到对方之后,跟对方谈完,那个老师傅还特意多带了两个徒弟一同过来。
张帆带他们转乘火车,一路奔波来到了东昌小城。
老师傅以为会有班车,但是张帆却带他们坐上了一辆三轮车,四个身量颇高的男人挤在一个三轮车里,脚下、怀里还放了好几个行李包,张帆一个人手里拎着俩旅行包,对他们笑出一口白牙:“李师傅,咱们马上就要到了,东昌市还从未有过制衣厂,你们这次来也是见证咱们东昌制衣厂的成立,诸位都是元老。”
李师傅陪着笑了笑,心里却在打鼓。
他们豫州是工业老城,已经学着南方那边的模式,普遍有了“星期天工程师”这个职业,不少企事业单位科技人员业余时间都会出来兼职劳动,赚取一点外快。他就是一个在制衣厂车间里踏踏实实做了一辈子的技术工,也没别的本事,被人介绍引荐了张帆这个人之后,才跟着来了东昌。
介绍人当时极力吹捧张帆,说这人身份背景都不方便透露,一定去的是大厂——搞不好要飞黄腾达了!
李师傅人老实,倒是也没想做点别的,就想赚点外快,贴补家用。
他和介绍人相认多年,十分信任对方,这么一说就跟着来了。
三轮车颠簸许久,越走越偏远。
李师傅和两个徒弟都已经开始胆怯起来,抱着自己的行李包战战兢兢问道:“小、小同志啊,咱们这是去厂子的路吗?”
张帆道:“当然,再走一会,马上就到了!”
三路车开到了荒郊野外,停在了一个破旧库房前,库房木板门都是歪的,屋顶刚补过,新旧木板对比十分明显,斜对面就是一片农田,这会儿麦穗泛黄,风吹过能听到麦浪声。
张帆热情帮他们几人卸下行李,带着他们往里走,李师傅几人已经开始犹豫,但张帆力气太大,一个人背着他们所有的行囊已经进去了,他们只能赶紧跟上去。
库房里宽敞明亮,最前头用四方红纸贴了“东昌制衣厂”几个大字,已经摆了几台缝纫机、锁边机一类的机器,原本用来收棉花的水泥平台,此刻铺了毛毡布,做成了制衣剪裁工作台,已经有几个女工在里面忙碌了。
其中领头的一个年轻女人模样清秀,一侧眼睛上覆盖了纱布,她看到他们来,立刻放下手里的布料走过来笑道:“欢迎、欢迎!这就是李师傅吧,我在电话里跟您通过话,我就是东昌制衣厂的老板,我叫董玉秀,您叫我小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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