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换了一个说法,小朋友立刻乖乖在前头走路了,这次因为有了“引航员”的身份认真看路走着,没再回头。
房间里。
贺老头还在闷闷不乐。
雷东川中午吃饭的时候,已经从几位大人的交谈中隐约听到一些,但是他还小,只理解了最表层的意思,想了想问道:“爷爷,你是不是因为没打到,不解气啊?”
贺老头斩钉截铁:“对!!”
这句话可算说到贺老头心里去了,老头这心里懊悔啊,要是陆平不拦着,他怎么也能抽上两扁担,这才给了一拳,压根不解气。
雷东川道:“爷爷,你等下次我帮你,我跟我二叔学了好多,现在跑得比以前还快,一下就能追上抓住他。”
贺老头愤愤道:“好!东川哪,你到时候就追上去照着他膝盖来一脚,先把人踹趴下,等我过来好好给他几扁担!出出这口闷气!”
“好,那爷爷你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他。”雷东川哄他,又给白子慕使眼色。
白子慕从凳子上蹦下来,过去牵着贺老头的手拽着他走到桌前,雷东川立刻塞了一双筷子在老人手里,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好歹是劝着吃了半碗饭。
贺老头心情不好,白子慕就主动铺开画纸,陪他画画。
“爷爷,你把我画得漂亮,我也画你呀。”
小孩跪坐在椅子上,认真把贺老头之前教他的都画出来,雪白宣纸上,毛笔落下,平添一叶小舟,船尾再来两个墨点,凑在一处权当小人。
贺老头忍不住探头去:“这什么?”
“爷爷开大船!”
贺老头没绷住差点乐了:“这么凭空开船哪!”
白子慕画了三条波浪线,豪气道:“在海上开!”
“你这三条线就是海了?可没这个说法,这都谁教你的啊?”
“哥哥教的呀~”
“东川能懂个什么,教个金鱼能给我画成大象,来来,我教你……”
贺老头生怕白子慕误入歧途,带着补救了一下,教他画了正确的水面,等落笔画完,又忍不住添了山。他心里还记挂着刚才的事,有些走神,不小心在最上面晕染开一片墨色,贺老头拧着眉头,正要把画揉了,白子慕忽然指着那边开心道:“爷爷,天黑了,有月亮~”
从小朋友的角度斜看过来,刚好有一处晕染不均匀之处,像是一拢云遮月,月华正浓,马上就要破云而出。
白子慕道:“爷爷,水面上也要有月亮。”
贺老头眼神柔和几分,道:“好,还记得爷爷教的是不是?这就画上月亮啊。”
贺老头画完,心情好了许多。
他扭头看到雷东川,雷家那笨小子画了一副小鸡啄米,还在那津津有味地自我欣赏,贺老头瞧着就心梗。雷家小子什么都好,也够听话,就是没一点艺术细胞,贺老头打发他去写大字,也就这件事雷三勉强做的还有几分样子。
雷东川为了哄贺老头开心,认认真真写了一下午大字。
其间几次,都忍不住抬头看向窗户外面。
外面天气很好,他真的很想去村里跟着孙小九他们一起搬砖。
晚上的时候,陆平又托两个小孩帮着给送了一次饭。
两个小朋友多端了一些过去,陪着贺老头一起吃了饭,并留在这里一直到晚上。
白子慕作息十分规矩,八点多一到就开始揉眼睛,要困了,贺老头让他走小孩也摇头,最后小孩还是在这边木桌上趴着睡着了,雷东川背着他回去的。
贺老头嘴上不说,但心里暖了几分。
他想了一天,也想明白了,过去的事儿不管如何,现在的日子才是自己的,他自己无愧于心,过得舒坦就行了。
况且那人今天看起来也有些落魄,这么一想,贺老头冷笑一声,翻身睡了。
这么多年,难得睡了个踏实觉。
第二天一早,贺老头出来吃了早饭。
雷家老宅的人见了他都很高兴,雷长寿心里有些愧疚,一直很小心跟他说话,贺老头摆摆手道:“跟你无关,都是过去的恩怨了。”
雷长寿陪着他在老宅里走了走,贺老头除了人略沉默了而一些,没有其他的什么。
村子里人来人往,地震震坏了房屋,却没有伤到田地里的瓜果,不时有人来给雷长寿送一些蔬菜瓜果,大家都很和善。贺老头看着这些村民,不自觉被感染得也放松了表情,恢复了一点精气神。
他对雷长寿道:“你们这村子很好,好山好水,也养好人。”
雷长寿笑道:“老先生以后可以常来,要是不嫌弃,就住在我家中。”
贺老头点头道:“好。”
走了不多时,到了前院一处宽敞大厅,有部分村民已经搬走回山脚下去住,空出来的厅堂也都打扫干净。贺老头抬头看了,沉思片刻道:“有件事想还想请你帮忙。”
雷长寿道:“贺老先生您尽管说!”
“我想借贵府前厅用用。”
*
贺老头认真置办了前厅,借了雷长寿这边最好的一套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摆好了放在那,并让陆平特意去买了一些果子、糕点,按照规矩,摆放于桌上。
一旁的雷妈妈正在借陆平的大哥大给东昌城那边打电话,低声同董玉秀商议:“……是,我也是没想到,贺老先生突然提的,老先生说跟子慕有缘,想认下这个孩子做干孙。”
电话那头的董玉秀也愣了:“这,姐,我也没个准备,要不等回来我先带礼物去拜访一下老先生谈谈吧?”
“这边已经置办好啦,老先生也是急着要去京城,赶在临走前想了一桩心愿,玉秀,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我可以帮你先推一下。”
“不不,姐,我就是觉得是我们高攀了……”
电话信号不是很好,断断续续说了一会,有些声音还从话筒里飘出来,隐约能听到几句。
前厅里不少人,不止是雷长寿一家,还有老村长和几位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在。村子里以往也有认干亲的,但都是两家商议好了,由晚辈领着来,这长辈主动的还是第一次见……他们不少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敢说什么。
贺老头稳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如常。
董玉秀对贺大师十分尊重,只是事出突然,她请雷家代替自己,将认亲的事儿答应下来。
白子慕还小,董玉秀不在身边,他是由雷妈妈领着过去的。
贺大师太师椅前面放了一个小蒲团,白子慕懵懂走过去,给老人敬茶磕头,喊了一声爷爷。
贺老头喝了茶,在雷家村众人的见证下,认下了这个孙子。
他招招手,小孩就乖乖走过去,白子慕依偎在老人身边,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贺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收据,递给他道:“爷爷来得匆忙,没给你带金银碗筷,这是东昌制衣厂的股份,爷爷把它送给你,就当顶个小金碗了。”
白子慕接到手里,没听懂他的话。
一旁的雷妈妈听得清楚,也知道这张纸的分量有多重,忙到:“老先生不用这样,这、这太贵重了……”
贺老头又道:“子慕,以后爷爷只你一个亲人,你要什么,爷爷都找来给你,但也有一条,你要好好读书,知忠孝礼仪,多行善事,知道吗?”
“嗯!”
贺老头摸摸他脑袋,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贺老头摆了宴席,请了全村的人一起吃饭,好好庆祝了一下。
雷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回了东昌城,同天,贺老头也带着陆平一同离开,准备去京城。
雷长寿送他们到村口,颇有几分不舍。
“贺老先生,我家中门柱的事儿您已经知道了吧?那些金楠,是祖上当年跟北地做生意,从一位谢姓管事手里买来的,当年也算得上是一桩大买卖,随船而下运了近3个月哪!这些木料十分好,祖上前辈没舍得打成桌椅,就干脆修建成了房舍,给后人留下权当一份念想。”雷长寿又笑道,“这些事村子里老人们都知道,许是跟年轻一辈也提过几句,这些年我们和村里关系一直不错,托大家的福,平日里也都帮忙看护。那日村里人在门柱上涂抹了锅底灰,怕是无意中冒犯了老先生,我在这跟您陪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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