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雷长寿听说方启家里有人生病,问道:“上次说让老道士开药方,治腿疼的那家,是你们家吗?”
方启点头道:“是,我妈腿上有旧伤,想开一些药草缓解疼痛的。”
雷长寿道:“这你就找对人了,回头我请老道士再给你妈妈看看伤,多开几副草药。我们村子里有个什么病基本上都是找他开的药方,尤其是这里上山采药的人多,他治跌打损伤很好,还有个独门膏药秘方呢!”
方启很感激,认真道谢。
饭后还留下帮着雷东川一起刷碗收拾了厨房,他做这些事十分顺手,没有之前剥豆时的笨拙。就是洗碗特别仔细,一个个跟做实验似的,洗完擦干还会举起来仔细看,确认干净才放回去。
白子慕端了盘子进来,方启刚好收回碗,手上动作顿了下,躲开小朋友之后才把碗放好。
一连几次,都躲避得十分小心。
雷东川都瞧出来了。
晌午送方启回去的时候,雷东川还笑道:“你躲着子慕干什么?”
方启心想,那个漂亮小卷毛看起来太过白嫩,碰一下感觉都会坏,他可赔不起,而且孙小九还特意去鱼塘那边跟他说了,白子慕是能看、不能碰的,他哪里敢?但想归想,说出的话又绕了一圈变了意思:“我家里也有弟妹,平时比较注意这些。”
雷东川疑惑:“注意什么?”
方启干巴巴道:“就,不能摸头……”他瞧着雷东川开始挑眉,硬是憋出了下半句,“我听老人们说,小孩不能摸头,会长不高。”
雷东川挑眉到一半,眼睛亮了:“老方,你再说一遍!”
“小孩不能摸头,会长不高。”
雷东川若获至宝,送他到老宅大门口,兴高采烈回去了。
雷长寿卷着旱烟袋准备出门溜达的时候,刚到前院景观池那里,就听见家里两个孩子在那说话,他孙子在那一本正经地教育小朋友:“反正你记住,谁都不能碰你脑袋,头发丝也不行……哦,咱们家的人例外,其他人摸了都长不高。”
白子慕自己摸了一下头,十分困惑,看起来不是特别相信。
雷东川道:“这是村里老人说的,不信你问爷爷。”
雷长寿:“……”
看着对面亲孙子挤眉弄眼做暗示,雷长寿只能认下,点头纠结道:“对。”
白子慕这才跟着点头,小声说好。
小孩蹲在那看虾,对刚才的那个问题并没有特别在意,逗弄着池子里的小鱼小虾很开心,“哥哥,小虾吃什么?它吃米粒吗?”
雷东川道:“不吃吧,我听方启说刚开始喂水草和小鱼什么的。”
白子慕点点头,又继续看小虾,过了一会还饶有兴趣地拿了画板来,画了好几张水里游动的小虾。
雷东川今天没出去,留在老宅里陪他,其实大多数外出的时候并不是白子慕要跟着,而是他想把弟弟带在身边。比起他,白子慕性格要更内向一些,长大之后若果不是他要求,小孩一般更喜欢待在家里。
像是恋旧物一样,小朋友也十分恋家。
雷东川坐在一旁看他画画,白子慕头发有点长了,略微垂下来一点遮挡了眼睛,他就伸手帮着撩起来,发丝触碰在指尖微微有点痒。
雷家村,鱼塘。
孙小九几个人在方启的指挥下,终于放好了隔网,开始投放虾苗。
他们这次分开养殖,这些虾苗占了一两个平方大小,很小的一块地方,权当是做实验。虾苗不值钱,但是以方启的抠门,他是不会浪费一分钱、一块水塘的,正是因为以前没有养殖虾苗的技术,因此才更加小心翼翼。
孙小九问道:“老方,这样养真的行吗?”
方启道:“从理论上说,可行。”
孙小九挠挠头,问:“那这些虾苗和鱼崽子都吃啥啊?也喂水草吗?”
方启扶了扶眼镜,十分自信道:“喂鲢鱼,和之前一样,搅碎了投喂。”
孙小九他们答应一声,去忙着干活了。
方启站在鱼塘边,仔细查看了刚刚投放的虾苗,隔网和繁育箱,确保它们在最初能得到足够的保护。他从书上看了很多,但只凭这些二手资料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以经验数据来扩充这些信息,以便于更好的解决出现的问题,同时塑造下一步的实验规划——这一定就是雷东川给自己出的题目吧?
从刚开始试探养虾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对自己提出了挑战。
鳝鱼是第一个问题,而这些虾苗,才是跟进一步的问题。
他要想完成雷东川提出的所有问题,就必须采取不同的研究策略,他以前只会调查书本,而现在不同了,雷东川提供了鱼塘,让他可以亲身实验不同水域环境,以往所学都将会派上用场。
他还记得雷东川当初对他说的话,问他是不是没鱼塘,没钱。
他没钱。
雷东川说的对。
他缺的不是努力,而是可以努力的环境。
方启抬头看着这片鱼塘,目光坚定,他果然没有选错合作伙伴,雷东川是一个沉稳且做大事的人。他没有因为自己的贫困,而闭口不谈钱;也因为自己对技术的执着,怕伤到自尊心,就用这样委婉“养虾苗”的方式暗示自己……这样的老大,他跟定了。
方启来雷家村大半个月,水产养殖十分有成效。
比起以往的放养状态,现在最起码能看出是正规养殖了,而且鱼塘里的数量明显翻倍提升,大鳝鱼还未看出成果,小鳝鱼的存活率大大升高。
八月初的一个午后,雷家老宅迎来了一位客人。
董玉秀带司机开车来了雷家老宅,她戴了一副茶色眼镜,看着和几年前变化不大,依旧是温婉秀美的容貌,头发披在肩上,穿了一身浅色荷叶边连衣裙,走进老宅的时候拎了不少礼物。
白子慕在庭院里画画,瞧见她来,高高兴兴跑过去抱着喊了一声妈妈。
董玉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还记得我呀,我以为你在这里玩的太开心,都忘了要回家。”
白子慕挽着她胳膊,跟她很亲,走在前面一点点帮她探路:“妈妈,走这里,这边有石板会滑,你跟在我后面。”
董玉秀眼睛视力前两年又降低了一点,并不是很稳定,当时住院检查,医生分析了开刀治疗的情况,在听到可能有一点危险的时候,董玉秀就摇头拒绝了。她已经很珍惜现在,不会为了一点可能恢复视力的希望,冒着风险做手术,她养大白子慕,就要做小孩最大的依靠,不能也不舍得去冒险。
白子慕领着她去了堂屋,给她和司机都倒了茶水。
董玉秀一路上过来并不渴,只拉着白子慕的手,听小孩讲这段时间在乡下的趣事,有的时候会笑着应和,也会认真帮他想办法:“真的这么难吃吗?唔,不行我们换个办法,妈妈买些补钙的口服液给你喝好不好?”
白子慕道:“只是爷爷做的苦,雷哥哥做给我吃的就很好吃,我想先吃这个小饼。”
“好好,咱们先吃神奇小饼。”
聊了一阵之后,雷长寿就回来了。
老人在听到董玉秀是来接白子慕回家的时候,有些惊讶:“今年暑假不在这边了吗,怎么提前回去了呀?是不是贺大师那边不高兴了……”
董玉秀笑着摇头道:“没有,没有,子慕爷爷今年夏天去京城了,有个珠宝协会在筹办,他是元老之一,要去主持工作,走的时候还很不高兴呢,说是来不及赶回来参加子慕的开学仪式。”她抬手替小朋友整理了一下头发,手指梳拢过去,带着亲昵道:“我就是想孩子了,过来接他,回家陪我两天。”
雷长寿笑着点头:“那就好,你们什么时候回?我摘点蔬菜和瓜给你们带着。”
董玉秀推拒几次,雷长寿坚持给带上,也只能谢过他。
白子慕的暑假作业已经写完,收拾整齐了放在书包里,想了想还是把书包留下放在雷东川那个书包旁边——两个书包款式一样,只是一个干净整洁如新,另一个已经卷边,看起来都磨了毛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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