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一起困告(152)

　　“呵……”杨锐轻轻笑了一声，有些遗憾的样子：“柏先生的……签名……拿不到了呢……叫他……给杨蕊签……签一个吧……”
　　“签，想签多少都给签……”
　　“队长……你要……好好对柏……柏先生……别让，别让杨蕊……伤心……”暗红色的血慢慢涌上来，杨锐一开口讲话，那些粘稠的血就顺着他的唇角滴下去，滴在程知懿的肩膀上，晕染成凄丽的血花。
　　“嗯。我听你的。我好好待他。”程知懿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杨锐，他还那么年轻啊，他还没过三十岁的生日呢，他还没结婚，他甚至没有交过女朋友。他的人生，怎么能，怎么可以在这里停下来啊？！不可以的啊，真的不可以……
　　“队长……我……允许你……难过一会儿……但别……别太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这样……”
　　可是眼泪一点都不听话啊！
　　杨锐靠在程知懿颈侧，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太累了，眨眼都好累：“队长……下辈子……还做兄弟啊……”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愿意，我们一直做兄弟。但是下一次，你别这么傻了，你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行吗？”
　　“……嗯……”杨锐轻轻应了一声之后，好半天没有再出声。
　　“小锐，别睡！”程知懿含着泪喊他，生怕他意识上一旦放松了会再也醒不过来：“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可杨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越来越多鲜红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队长……你还……记得……记得咱们的……入警誓词吗……”
　　“记得。”
　　“你背给我……听听……好吗……”
　　“那你跟我一起背，”程知懿尽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可他心口太疼了，疼得声音都在发颤：“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杨锐在他背后气若游丝地跟着背了第一句，然后就再没了声息。
　　他的手，就那样垂在程知懿的胸口，还会跟着程知懿的跑动晃悠。
　　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
　　就好像他还会睁开眼睛，笑着对程知懿喊“队长！”
　　但他已经不再呼吸了。
　　心脏，也不再跳动了。
　　“……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寂静的树林里，除了程知懿痛彻心扉的哽咽，似乎还多了点什么别的声音。
　　程知懿脚下不停，借着一棵大树迂回了一下，飞快地掏枪回身两个点射，处理掉身后跟着的两个尾巴。然后托稳了身上的杨锐，继续向前跑。泪眼朦胧中，他一遍又一遍背诵那段入警誓词，他不敢也不能停下来，他怕一停下来，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然而，就在他背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身后突然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就连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震动。
　　程知懿回头一看，巨大的烟尘里，整座镇金山，彻底坍塌了……
　　冲到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柏溪子，跑出来了吗？
　　上天真的要这么残忍吗？要他在同一天失去他最好的兄弟和他最爱的男人吗？
　　“溪子……”他愣愣地看着那座消失的大山，一下子腿软得再也站不住了：“柏溪子————”


第214章 我们，两清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柏溪子毫不犹豫地扑倒了藤墨，抱着他的头把他护在身下。
　　幸亏那条主巷线一出来就在山腰下，没费太大功夫他们就跑进了这片小树林。炸药是在山体内部引爆的，因为整个山体其实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坍塌是迟早的事，甚至不需要太强力的炸药。但是他们离山体还是太近了一些，虽然有茂密的树冠做遮挡，还是有一些崩飞的石块打下来。
　　爆炸的巨响过去后，柏溪子拖着藤墨躲到一个树干和土包形成的夹角里，有些惊魂未定地问藤墨：“你没事吧？”
　　藤墨好像也有点被吓到了，半晌才摇摇头：“……没事。”
　　头顶上还有一些碎石块不断地飞下来，柏溪子慌慌张张地掏手机，想给程知懿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拨打键还没按出去，就听一个声音说道：“你还真找着他了！”
　　柏溪子一抬头，就见几米开外站着一个人，举着一把猎枪正指着他们呢。
　　可不就是在矿道里从他们手上跑掉的背头嘛！
　　柏溪子稍稍挪动了一下挡在藤墨面前，一边不动声色伸手去腰上摸枪，“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也找到要找的人了，那我们就井水不犯……”
　　“犯你奶奶个腿儿，不要动！再动老子开枪了！”背头拿枪杆晃了晃，示意柏溪子让开：“让开让开，要不是得留着你去换钱，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可柏溪子不但没有让开，反而挺了挺胸膛，把藤墨挡了个严严实实。
　　“嘿！我他妈……”背头一看柏溪子那个样子就来气，咬牙切齿地往前走了一步，正要举枪给他点颜色看看，树影里却突然冲出一个人，上来一个飞踢背头手中的猎枪就脱了手，紧接着那人旋身一个肘击重重击在背头的后颈上，这一下力道迅猛无比，背头没扛住一下子跪下去了。
　　柏溪子刚摸到枪把，还没来得及把枪拔出来，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干脆利落地收拾掉了背头。
　　阮嘉韫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猎枪，然后微笑着看向柏溪子。
　　柏溪子在看清阮嘉韫的时候，就已经隐约知道要保自己的人是谁了。但是阮嘉韫明明出差了啊？他现在人应该在千里之外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又是怎么跟段元朗掺和到一块儿的？这件事他牵涉了多少？难道说他和程知懿的计划阮嘉韫早就知道了吗？是谁告诉他的？祁玉反水了吗……
　　一时间千百个念头从柏溪子脑中滚过。“阮……”他正准备问问阮嘉韫是怎么回事，可是刚出口了一个字，他的瞳孔就陡然放大了。
　　阮嘉韫刚向柏溪子走了两步，就见柏溪子看着他的侧后方变了脸色，接着就听“砰砰砰”几声枪响。
　　阮嘉韫一回头，就看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背头胸口开了两朵血花，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面朝下扑了下去。
　　而在他们侧后方十几米的地方，段元朗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手枪的枪口正从对着背头的方向转向了柏溪子。
　　但与此同时柏溪子已经先拔枪了，“砰砰砰”，他举着那把小巧的左轮手枪毫无惧色，段元朗和两个手下立刻一闪身躲到了旁边的大树后面。
　　可是这种转轮手枪容弹量只有六发，之前在矿洞外的时候就打掉了几发，很快子弹就打空了。柏溪子扣第一个空枪的时候，阮嘉韫就举枪对准了段元朗藏身的方向。
　　柏溪子扣第二个空枪的时候，段元朗从树后露了头。阮嘉韫就在这时也扣下了扳机。
　　他瞄得很准，对自己的枪法也很有信心，这个距离他完全有把握能打中。
　　他只是没想到，这把猎枪里，没有装填子弹。
　　段元朗已经举着枪大踏步向着这边走过来。
　　阮嘉韫惊惶地转回头，就看见柏溪子一转身抱住了藤墨，把那个人护在了怀里，只把一个单薄的后背留给那个枪口。
　　好像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么快，那么短暂。根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权衡利弊，来不及考虑得失，来不及取舍选择，他只来得及快速向前扑了两步，然后枪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