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雁ABO(86)
顾念寒才刚刚到达二楼的楼梯口,便听见了茹恩刺耳的笑声。
“裴鹤之,你知道你那犯贱的妈疯之前怎么说的吗?”
茹恩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拉长,撞击在顾念寒的耳膜上,话语中透露着某种疯癫的狂态。
顾念寒透过楼梯扶手可以看到远处的两个身影。
茹恩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日里姿态端庄的协会主席模样,她匍匐在地上,昂贵的真丝旗袍被勾破,变得污浊不堪,往日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披散在脸庞,妆容花的一塌糊涂。
她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冲撞,豆大的冷汗从额前滚落,她不住的哆嗦着,哪怕是想要保持风度,却敌不过生理的惊恐。
看着不远处持枪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男人,脸上极致的恐惧发生质变,变成了一种疯狂的怒意。
“她跪在地上求我,求我饶了你,千万别对你动手,她心甘情愿的吃药。所以你看,那贱人的死都是你的错!”
茹恩尖叫起来,眼底含着一片愤恨的扭曲:“都是你这贱种的错,凭什么我要为她的死买账!”
“住口。”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裴鹤之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他的黑发垂落在眼侧,双瞳里是波涛汹涌的血海,那颗血痣像是带着邪性,看一眼都令人心生胆怯。
他很明显是Alpha的“狂癫”症状犯了,可却又与之有些不同,他并没有像是疯子一样扑过去将茹恩杀死,看样子还存在些许的理智,更像是要一点一点把面前的人慢慢磨死。
茹恩受不住了,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她低下头,发了病一样碎碎低念。
最初听不清声音,仔细听才能知道她说的是:小贱种,早知道当初你在那贱人娘胎里时就把你毒死,真是苍天无眼,让你苟活这样多年。
裴鹤之面无表情地举枪对准茹恩:“你还有什么话,下地狱去跟她解释吧。”
“不要!”
顾念寒的吼声突然闯入耳。
顾念寒冲到天台上,微微低着身体喘气道:“你不能杀她!”
裴鹤之转过脸来,看见男人的赤瞳后顾念寒浑身一凛,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攀着骨髓而上。
那双眼底蕴含着的血性,杀气,无一不令他颤抖,被那样的眼睛注视着,像是野外的一匹虎视眈眈的狼,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人撕裂。
现在的裴鹤之眼睛里除了目标猎物以外什么都没有。
顾念寒心底一凉。
他终于知道违和感从何而来。
对方并不是存有理智,而是即便是疯了也保持“风度翩翩”罢了。
果不其然,裴鹤之眼底含着戾气,完全认不出来他是谁,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顾念寒侧身一滚避过,子弹擦着肩膀而去,射入地面,溅起一片灰尘。
顾念寒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裴鹤之冷冰冰得看着他:“你也要来拦我?”
这声音好似一片波澜不惊的死水,毫无温度,毫无感情。
顾念寒的双眼刹那间就红了。
茹恩再一次刺耳的笑起来,她看向顾念寒,神情怜悯:“裴鹤之他疯了,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进去的。”
顾念寒咬牙:“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没有想到,原来仅仅是对上裴鹤之这样冰冷陌生的注视,绝望便可瞬间将他淹没。
茹恩突然仰头大笑,尖锐的笑声在空旷的环境之下刺耳非常,宛如利物从黑板划过,她笑得浑身都在哆嗦,眼底痴癫一片,看起来竟然比裴鹤之都要疯的更厉害。
裴鹤之眉头一蹙,似乎嫌她吵闹,冲着茹恩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
一声清脆的枪响——并没有一击毙命,子弹射入女人的双腿,茹恩惨叫一声,疼的在地上抽搐,不住的小声咒骂着。
什么“狗娘养的贱种”,“流淌着贱人的血”,“注定不得好死”。
裴鹤之微微挑起了唇角,他朝着茹恩走过去,语气不咸不淡:“你知道最残忍的死法是什么吗?”
他来到茹恩面前,坦然接受着女人惊恐怨毒的注视,五指掐入颈,轻而易举地把人提起来。
裴鹤之沉声道:“你若不知,我来教你。”
茹恩疯了一般在他手里挣扎起来。
“够了!”
顾念寒撕心裂肺地吼出声。
他怔怔地望着他,眼眶撑至通红,他的眼睛又痛又涩,有风沙迷眼,眼皮一阂,泪水便滚落下来。
他摇摇晃晃地向前几步,像是被人抽空力气的傀儡一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却犹如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虎牙咬破嘴唇,苦涩入喉,他哆嗦着说,“裴哥,求求你住手吧……”
这一声“裴哥”似乎唤起了裴鹤之些许的神志,他微微一怔,转过头,手上气力不减,依旧神情漠然地看向顾念寒。
泪水源源不断地从顾念寒脸颊滚落,与血液混杂在一起,流淌过他干涩的唇。
“茹恩已经疯了,自尊、身份、地位,她已经什么都没了,即便你真的杀了她,你母亲也不会活过来。!”顾念寒动用着全身的气力吼着,“而且你母亲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吗……”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顾念寒捂住脸,止不住的瑟缩着,眼泪彻底决堤,将一切故作坚强的堡垒尽数摧毁。
“你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他的嗓子由于喊叫而撕裂,沙哑无比。
“你曾经对我说过,该放下的。”
裴鹤之不耐的神情有一刹那地动容。
可惜这样细微的变化顾念寒并没有看见。
他埋头,眼泪一滴一滴坠入尘土里。
记忆里的裴鹤之温柔的抚过他的嘴唇,沐浴在阳光下,轻轻地将戒指推上自己的无名指,垂头,在上面轻轻地落下一吻。
他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不可永远深陷入死去之人的阴影中,人总该为了自己想要珍惜之物拼一次命,为了自己存活一次。
顾念寒无名指上的戒指被血液与泪水打湿,学着当时裴鹤之的模样,微微哆嗦着,神情虔诚地在上面印下一吻,将火热的气息尽数喷薄在那金属固体上。
“我已经放下了,你呢…?”
他的声音回荡在广袤的天台上,轻风一般抚过裴鹤之的耳。
那一瞬间时光流逝至几年前初见的那日,顾念寒神情平静地站在黑伞下,雨滴从伞檐滑落,经过他苍白精致的面容,像是一副静谧美丽的画。
而就在此时,那伞下的男人抬眸,澄澈的目光望入他的眼底,唇角放松,极轻地笑了一下。
“你好,我叫顾念寒。”
那一瞬间阳光普照,万物复苏。
茹恩从最初拼了命的挣扎渐渐的不再动了,她被掐到近乎昏死,连挣动的气力都没有,如同一条垂死的鱼,奄奄一息地被男人提在掌心里。
她脑后的束发的皮筋终于断裂了,黑发垂下,扫过裴鹤之的手。
裴鹤之宛如触电,梦中惊醒般的,他五指送开,茹恩便从手心中掉出。
她一口气尚存,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
裴鹤之捂住唇,弓起腰身,浑身都开始剧颤。
他眼底铺天盖地的血色慢慢褪下,再度归于那片沉静的墨色。
“念寒…”
他听见自己轻轻的声音。
刚刚所有的记忆蜂拥而至,他是如何拿起枪,对准顾念寒的。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裴鹤之慢慢地朝着顾念寒的方向靠过去,然后也咚地一声,跪在了顾念寒的面前。
“对不起,别哭,别哭……”
泪水不断的从顾念寒满是灰尘的脸上滑落,裴鹤之微微蹙眉,伸手替他将眼泪擦掉,然后将他大力拥入怀中,用力到几乎要将顾念寒融入骨髓。
裴鹤之捧起他的脸,亲吻怜惜地落在顾念寒的唇边,干燥而滚烫,带着要将人灼化的温度。
“念寒,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