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雁ABO(60)
他语气坚定毋庸置疑,颇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地架势,这才抬头枕在了顾念寒的膝上。
“等等。”顾念寒抬身去了一面柔软的薄枕垫在裴鹤之头下,好让他躺的舒服些。
裴鹤之笑道:“你心真细。”
与不近人情的淡漠外表有所不同,顾念寒的身体十分柔软,也许是体质缘故,一年四季他的指尖和脚尖都是微微发凉。
顾念寒并没回复他,只是默默地动作起来,他一指掐住裴鹤之的眉心,一指掐住太阳穴,轻轻的揉捏,曲起指节慢慢往上推,是非常娴熟的手法。
“力度可以吗?”
裴鹤之十分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额头阵阵跳痛,神经崩在弦上,整个大脑都濒临爆炸。距离上一次头痛复发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大概是由于前段时间休息不足,这次来势汹汹,几乎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顾念寒给他揉了将近十分钟,情况才渐渐好转。
“我家有偏头痛的遗传病史。”裴鹤之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我母亲复发时比我要厉害的多,外加上她精神衰弱,晚上睡不好觉,偏头痛时反应很大,有时还会伴随着呕吐。那时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替她缓解,只能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法子,那冰毛巾替她冰敷,用驱风油去涂抹太阳穴,但都没有太大的成效。”
顾念寒安静地听他讲话,手指凉且舒适,力度把握刚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到片刻裴鹤之的眉梢便舒展些许,但面色还是苍白无血。
顾念寒垂眸,这个角度能看见裴鹤之纤长浓密的眼睫,在白皙的皮肤上投掷出小片阴影,与普通的亚洲人不同,裴鹤之鼻梁高挺,衬得眼窝极深,眼尾长而上扬,眼角朱砂痣似血,虽然好看,却不算是很有亲和力的相貌,看多了甚至觉得有些危险。
他的相貌与那些容貌硬朗的Alpha大相径庭,有一种独属的妖异美感,令人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像是一朵携着雨露的玫瑰,花园里的王,带着最具有毒性的艳丽色彩,令人一边心驰神往,又忍不住望而生畏,不敢拨开满地荆棘将其采撷。
顾念寒不知不觉,就盯着他看了良久。
“辛苦你了。”裴鹤之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睁眼道,“我好多了,你歇一会吧,我也想休息一会。”
顾念寒手上一顿,收敛思绪,点点头,动作小心地将裴鹤之放平在了床上。
很快房间的另一侧便传来了男人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室内安谧寂静,静到顾念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微微开窗,让海风得以涌入房间。
顾念寒垂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双手,骤然便想起今早上去牵裴鹤之时的举动。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去接近裴鹤之,温热,宽阔,骨节分明,是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轻轻一握就能把他的手掌包裹在其中。
顾念寒抬头,五指并拢将手放在阳光下,稍微分开手指,光线便顷刻从指缝见泄入,洋洋洒洒渡来。
他不知一个人在阳台站了多久,直到房间门被敲响。
顾念寒接电话时下意识看了看裴鹤之,对方从鼻腔里发出一丝沉吟,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
顾念寒这才放心,动作极轻地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外国男人,看穿着应该是酒店的服务人员。
他展开一个标准的笑容:“生活愉快,先生。今天怎么样?”
顾念寒曾经在组织里呆了多年,多少都有些英文底子,礼貌回道:“一切安好,有事吗?”
服务人员道:“刚刚大厅有人找这间房间的顾先生,如果他在的话麻烦告知。”
有人找他?
顾念寒有些诧异,这异国他乡的,怎么会有人专门找自己?
想了想也许是连修那边的人,来问裴鹤之的情况也说不定。
顾念寒思索的功夫,门口的服务生已经消失了。
他换了便服下楼,在富丽堂皇的大堂里扫视一圈,最后来到前台。
“你好。“他敲了敲前台的桌面,“我是2003的客人,有服务生说大堂有人等我,你知道是哪一位吗?”
前台服务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似乎对他记忆颇深,见状挂上热情的微笑:“下午好先生,我并没有接到相应的通知。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去大门口看一看,或许有你要找的人。”
顾念寒道了一声谢,心头狐疑。
这间酒店防护森严,只有用房卡才能使用电梯,如果是找人的话需要在前台登记,由前台服务人员进行相应通知,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
他走出了酒店大门,张望一阵,只见人流车辆往来,哪里有等候着自己的先生。
他徘徊片刻,都没有任何人要上前搭话的迹象,心想也许是酒店找错了人,正准备转头回去,眼角却蓦然瞥过一抹灿金。
这色彩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瞬间顾念寒眼底狠狠扎了一下,他猛地转头,见那金发的男人在人群中向自己转过来半个侧脸,一边眼睛被长刘海掩盖,不轻不重地对自己笑了笑。
明明二十多度的气温之下,顾念寒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成冰,他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僵硬许久,直到那道人影几乎要淹没在人流里,他才想起来拔腿追上。
“Adrian…!”
他高声吼叫,试图制止那人的脚步。
周围的行人纷纷以奇怪的眼神看他,顾念寒现在的神情太怪异了,他挤入往来不绝的人流,那身影时而近,时而远,宛如飘忽不定的鬼魅,始终保持着虽然能看见但完全无法接近的距离。
看着那金发的身影没入转角,顾念寒冲往马路,却被突然出现的车辆硬生生地刹住脚步,车轮擦着脚尖经过,掀起尘土。
刚刚被焦虑支配的内心这才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恐惧,顾念寒咬着牙等过一轮红灯,毫不犹豫地往路对面追过去。
他刚刚往哪里走来着?
左边,还是右边?
顾念寒额上的发已经被汗水尽数打湿,他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致,手指和牙关都在微微颤抖。
他凭着记忆冲入某个无人的转角。
下一秒顾念寒顿住了脚步。
那个在梦境里出现千万次,无数次梦魇惊醒时的男人,此时此刻,就这样活生生的,洋溢着笑容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们两个人隔着五米之外的距离静静地对视着彼此,冷汗顺着顾念寒的背脊滑落,强烈的震惊与恐惧感再一次如有实质地掐住了自己的咽喉。
过了好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Adrian。”顾念寒发声有些困难,“你为什么还活着?”
虽然经历了十多年的时间,但即便这人化成灰他也认得——顾念寒记得一清二楚,明明当时是自己亲手了结了面前人,为什么他现在会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不,不对。不是毫发无损。
他缺少了一只眼睛。
回忆在脑海中拼凑,顾念寒眼色瞬间沉郁。
Adrian微微摇了摇头,静静地笑着看着顾念寒:“好久不见雁子,见到我不惊喜吗?”
顾念寒喉结微微滚动,他十指掐入掌心,内心神情却表现的像往常一样淡然。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别搞笑了,我为什么会对一个已死之人感到惊喜?”
Adrian的目光落在顾念寒微微颤抖的手上面,瞬间看穿了对方所有顾做淡定的伪装。
他笑起来,微风拂过金发,俊朗的眉宇比太阳还要灼目:“你这么冷漠,真令我伤心。”
顾念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会抱着我哭呢,求我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顾念寒对上Adrian满是打趣的注视,声音冷凉如冰:“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
从他举起刀的那一刻,他们两个人就彻底完了。
顾念寒努力地想从面前这个人身上看出伪装的痕迹,也许是人皮面具,也许是化妆,他一定是别人假扮的,总不能是真的Adrian。
但是最终顾念寒还是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