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三国当神棍(278)
燕清对他由衷地生出几分喜欢,莞尔道:“有事?”
“你的,”他抿了抿唇,低声提醒道:“水瓶翻了。”
燕清一愣,回身一看,刚由校方派发的水瓶还真打翻了,水汨汨地从拧得不紧的盖缝里流出,已将席子打湿了一小块。
他背对着包囊,自然是看不到这情况的。可对坐他左右和后方的人而言,却是一目了然。
最后出口提醒的,竟只有这一位。
燕清听觉敏锐得很,这人话音刚落,他就清晰地捕捉到四周的学子发出轻微的窃笑声,不由挑了挑眉。
“多谢。”他道过谢后,便将水瓶扶正,淡然自若地将落在那濡湿处的衣袂拨开一些,将琴重新摆好,也不忙继续调试了,眉眼弯弯地看向左侧之人:“某姓郭名布,字文若,徐州人士,方才幸得兄台提醒,才使书册幸免于难。不知某是否有幸,得知兄台名姓?”
那人一怔,正要开口,坐燕清右侧之人就清清嗓子,笑着抢先一步,开口提醒了:“在下好管闲事,愿好心告知郭兄一声,不知郭兄肯听不肯听了。”
口吻中的不怀好意,浅显得任谁都能轻易听出,周围人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唯有刚欲开口的那人,重敛了脸色,垂眸不语了。
燕清淡淡地看向‘好心’的他,轻轻一笑:“哦?”
他的容貌身量虽有了变化,多年沉积下来的威仪贵气仍盛,只是浅淡的一句‘哦’,便让偷笑之人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噤了声。
唯有最先开口那位,还硬着头皮辩解道:“你怕是初来乍到,不清楚那位是谁。若你真与他做了朋友,怕是放课之后,得陪他去集市上支个摊子,一同叫卖瓜果了!”
这话一出,刚还被燕清无形中透出几分的气势所震慑的其他人,也恶意地笑了起来。
那人神色漠然,轻轻拨弄已调好的琴弦,对他们的嘲弄宛若未闻。
“我还当是什么,”燕清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还击道:“同窗自食其力,都惹得诸位这般大惊小怪,难道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花,只顾望天去了?在某看来,陪智者卖瓜果也好,贩肉也好,都比听几头蠢物聒噪来得有趣。”
“你!”那几人倏然收了声,怒道:“好个不识好歹,出言不逊的——”
“罢了,”听他声音渐大,引得前面人频频回顾,便有人劝和道:“他愿与贫者为伍,由得他去便是了,你气什么?一会儿嵇夫子来了,听得喧哗,定然不悦,届时将我等赶出教室,便不好了。”
燕清对他们接下来如何,也毫不关心,更懒得同小辈计较。
不过眨眼功夫,他神态自然地已摸上左边人的手,还将席和案桌都朝左边挪了一些,亲亲热热地同人说起话来了。
不过经刚刚一打岔,他也忘了问这人名字,还是对方见他的琴谱被翻倒的水瓶打湿,有些页已不能看了,好心将自己的琴谱推过去一些,好让两人合着看。
封面底下是工整漂亮的两字,燕清正与他说着话,心思不在这上头,匆忙一瞥后,脑海中才慢慢回过神来。
……等等。
燕清眉心一跳,要将打开的琴谱翻回到封面,想再看个清楚。
“你这是做什么?”那人不赞许地摇了摇头,将燕清的手背给按住了:“夫子来了。”
燕清下意识地抬了抬眼,就见将单薄长袍穿得歪垮,长长头发披散,懒洋洋地掩嘴打着哈欠的嵇康,赤脚踩在木地板上,抱着琴慢吞吞地走了进来。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不妨碍燕清看清他模样。
不愧是‘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其容之俊美,面之倜傥,魅力之深,哪怕在阅人无数的燕清眼中,也绝对能在前五之中列席。
嵇康在主位上落座后,刚还有些嘈杂的堂中,一下静得落针可闻。
他头也不抬,直接将琴摆好,童子将熏香点燃的功夫,他也调试好了。
旋即神色淡定,率先抚了一曲。
讲课前先抚琴以静心,一直都是嵇康的习惯,学子们纷纷正色,侧耳倾听。
在听得如痴如醉的众人之中,不满蹙眉的燕清,就显得十分醒目了。
燕清的确无心欣赏嵇康优美动人的琴曲,他越是观察,就越觉得对方无论是着装,还是神态,都极为可疑。
虽还未下雪,可这天气早已转冷了。衣裳穿成这样,还能道句名士风流,可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面色还这般红润,就怎么看都不正常。
——怕是服散了。
嵇康神态虽随意,授课时却十分认真,底下人也听得仔细。
燕清眉头则越皱越深,神色也越来越冷,待熬到下课,他东西也不收拾,直接就要出去,寻地恢复本来面目,再找校方谈话去。
不想才迈出一步,就被人拽住了衣袂:“且慢。”
燕清驻足,转身看去,刚与他交谈甚欢的那卖瓜学子,就已不由分说地将端正地写了今日课堂笔记的琴谱塞了过来。
对方眉眼间满是不甚赞许,显然将他课上走神的表现尽收眼底,却未出口指责,只淡淡道:“借你拿回去抄录,明日归还便是。”
“……”
面对这一脸认真的好意,燕清徘徊在胸口的一股气,就不知不觉地泄去大半,好笑道:“多谢。”
对方默默地点了点头,见燕清把琴谱妥善收到怀里了,却转身又要走,不禁皱眉道:“午膳时间。食堂在哪儿,你今日才入学,恐怕还不知道吧?莫要乱走,随我来。”
燕清:“……”
等啃完一个肉夹馍,再用完一碗肉汤,揣着由同窗送的一个碰坏一点的李子的豫王殿下,更不忍拒绝这位认真负责的好同窗了。
接下来这半天里,外冷内热的对方,就如老母鸡带刚会走路的鸡崽子一样兢兢业业,愣是细心体贴地领着燕清往返于不同教室之间,上完了这天的课。
等到放课时间了,才被赶着去集市上摆摊卖瓜果的对方放过。
燕清目送他背影远去,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就想起什么,于是从背囊里翻出那本琴谱来,看了看封面。
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书主人的名字——
“姜维”
第263章 番外二 (下五)破格提拔
姜维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家小摊前, 先将背囊放入后头小帐中, 再在外披了件耐脏的罩衣, 便帮着母亲招呼客人,称量瓜果了。
这会儿通常是一日里最忙碌的时候, 姜母正忙得脚不沾地,姜维一来,极大地减轻了她的负担,终于能腾出手来擦擦汗了。
母子俩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但这么多年的扶持下,已然默契十足。
待天色黑沉,夜市的摊贩渐渐赶来,他们不疾不徐地收起了摊档。
姜母瞟了瞟闷闷的儿子,敏锐地察觉出了这个锯嘴葫芦在一如既往的隐忍外皮下, 藏着的几分欢喜情愫。
定是校舍里发生什么好事了。
姜母心里好奇,暂忍住了没在闹市里问,而是无形中加快了几分收拾的速度,刚将一个半满的竹筐背到身上, 剩下两个全满的, 就被姜维麻利地跟那几个卖光的空筐摞在一起,不由分说地提走了。
她心里一暖, 也不拦着。
母子俩一前一后地走着,等回到房舍, 姜母便强硬地将儿子打发回卧房继续念书, 自个儿生火, 做起饭来。
饭香不一会儿就弥漫了不大的房室,姜母端了两碗米粥和小菜出来时,姜维已自动自觉地擦好矮桌,摆好碗筷了。
姜母在竹席上坐下,不禁感叹道:“当日得亏听了我儿的话,未在那些地方多做停留,而是迁来此地。又幸有殿下仁爱,以广厦庇流民不说,还安排了些活计,不然孤儿寡母的,哪能有这样安逸的好日子呢。”
当年盘踞西凉多年的军阀马腾韩遂,妄想趁虚而入,联合外族发兵攻打洛都周边城县。
结果战事了结得糊里糊涂,丢下满地狼藉,自个儿战死的军士无人恤,被夺走粮食活活饿死的平民也无人理。
家里原先的顶梁柱姜冏随凉州军出征,归来时只剩破甲一件,非但人没了,一些财物也被其他残兵败将给瓜分了去。
她既气又哀,生生大病一场,将本就不厚的家底给掏空了。
姜母想着想着,眼眶就有些发烫。
若不是因此落下了病根,操劳不得,又岂会拖累了大儿的锦绣前程?
她这儿子,早年也不是这么沉默寡言的。
豫王创建的学舍,对优秀学子极为优待,姜维又是个极会读书的,不但全免了束脩和书本的费用,就连衣食住,也一并提供。
若姜维只是孤身一人,纵有出摊的贴补,也不愁衣食住行。
然而姜维放心不下她的身体,拒了住校不说,还数年如一日地往返于集市和校舍之间,就为照顾于她。
流民要住房舍,要么出钱粮,要么出工。上头审查时,见她身体不好,分到她身上的完全算不上繁重,只是糊口,可谓绰绰有余。
无奈她断不得服药,便添了一笔不小开支,只有做工时更卖力些,才能勉强维系。
姜维因忙于生计,每日往返匆匆,根本无暇参加雅集一类的同窗集会。
倘若有点闲暇,也是奋苦读书。
唯有保持名列前茅,才不愧对了学舍对他的厚待。
然成绩优异难免惹人嫉妒,他不与人交往,还寡言,时日一长,就被四周人渐渐排斥了。
旁人知晓他家境贫寒、还不得不上街卖瓜果,全无体面之事后,就拿来暗中嘲讽,以此取乐。
姜维意志坚定,目标明确,只要不真正触他头上,一些跳梁小丑的冷嘲热讽,便算作耳边风,权当未闻。
姜维微微颔首,一板一眼道:“若豫王得以问鼎,势为天下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