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三分,四十七秒。”男人轻声道,“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时间。”
抓住怀表的右手五指随即松开,表盖出现裂纹的怀表顿时坠落而下,砸在布满灰尘与些许血点的水泥地面。
又一道响亮的咔噔声后,怀表向旁滚落,最短的针摆受力断裂,剩下的时针和分针永远停在了当下的时间。
男人的身形缓慢俯下,单膝抵上污浊的地上,作为回报,他也离将要闭眼的弟弟更近。
他伸出了丢弃怀表的右手。
此时才上楼的贝尔摩德远望到这一幕,顿时目眦尽裂,失去理智地想要拔枪。
“你想死就继续。”脸色难看的Gin阻止了她,“BOSS不会伤害他。”
事实也确是如此。
年长者温度适宜的手贴上年幼者的面颊,先是食指轻动,将弟弟沾上血后有些干硬的鬓发拨弄到耳后,随后,他用自己干净的、没有任何狰狞疤痕的手心逝去那些难看的血痕。
源千穆垂下眼帘,仿若已经失去气息了一般,没有再看他。
男人漠视了他不变的冷淡态度,自顾自擦去自觉不该有的痕迹后,他的目光下移,手也落到源千穆的风衣口袋,想从中取出一件更不该有的废品。
源千穆按住他的手,没有多少力气,不必想也知道阻止不了他,可男人好似真被压制,指尖暂时顿住。
僵持片刻,男人突兀地道:“这个东西,你想留,可以留下。”
源千穆这时才对他说了阔别数年的第一句话:“代价?”
“没有代价,我还可以倒送你两次再选择的机会。松田阵平,伊达航……嗯,就他们吧,你想怎么选都没问题,我不插手,也不会阻拦你。”
男人看似漫不经心、丝毫不在意地说着。
源千穆明白他的意思。
他想表达的是,再给他两次选择留下或“解脱”的机会。
大抵是这个不知好歹还热衷找死的弟弟彻底惹恼了他,也耗空了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自行折断羽翼选择留下,还有活命的可能,若是仍不肯回头,那就只有解脱——在万籁俱寂的死亡中得到解脱。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给他两次回头的机会,源千穆甚至有点想感慨,男人的脾气比他估算的还要好很多。
但也只限于此了。
“不干净的老鼠送你的礼物,我要拿走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混了不干净的东西进来,检查完了就还给你,放心,很快。”
男人从他口袋里取走赤井秀一的戒指,源千穆这次没有阻拦。
随手放好戒指,男人又动了。
他单手扶住源千穆的后颈,另一只手绕过他萎靡垮塌的膝窝,没费力就将他抱起。
这一份轻松,跟源千穆如今过轻的体重脱不了关系。
男人是否在抱起弟弟的瞬间微微蹙眉,源千穆和等在楼梯口的两人都没能看清,不过,前者听到了男人附以微笑的直言:
“知道吗,千穆,你对我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
源千穆浅浅地勾起唇角,似乎没有讽刺:“是么……我记住了。”
天光乍亮。
源千穆却没来得及看见壮阔的朝阳,就被带离了血迹斑斑的楼顶。
男人对他说的话从不作假,因此,他果真很快就取回了戒指。
他也在男人特意留给他的四天时间里,有条不紊地处理完后事,做完了最后的两个选择。
其实很好选。
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会离开。
之后发生了什么,早早失去语言能力的观众在很久以前。就通过漫画里降谷零的回忆杀知道了。
动画为他们补上了前因,还有烟花绚烂前的最后数秒里,只有源千穆自己才知晓的细节。
倒计时五秒。
百般挣扎后选择了死亡,颓然跌坐下来的红发男人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溃散。
关于【某些人】的记忆,对于【某些事】的印象,连带着或清晰或朦胧的画面,如烟云般被不断抽走……
哦,还有他此时此刻弥漫不散的恐惧。
倒计时五秒。
红发男人陡然陷入慌乱与不安,下意识喊出了自己快忘干净的人名。
“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
“伊达……航……”
“松田……”
“零……妈的!一群混蛋!”
——混蛋……都……是谁?
——被抽走的记忆,它们流向了哪里?
莫名惶恐的最后一秒,几乎将自己也忘记的男人瞳孔微颤,他在紧要关头醒悟了过来,猛地拽出了一直丢在风衣口袋里的戒指。
被项链串起的本是一枚朴素的银戒,而如今,在高空更亮的阳光折射下,银戒不显眼的内圈隐隐透出一抹诡异的蓝光。
有人在戒指里动了手脚。
找到了。
原来……在这里。
供给欣慰的时间太短暂了,源千穆也不知晓自己有没有露出一点释然的笑意——毕竟他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又为何会滞留在空中,下一秒便会在谁也接不住的高空粉身碎骨。
只有一件事还本能地记得。
他将银戒项链捏紧一瞬,用力将它顺着洞开的舱门掷出。
‘……’
‘下次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
忘了所有的男人在心里默念着。
他也不知道这没头没脑的遗言要对谁说起。
下次,再见。
他闭上眼。
光明与黑暗同时将他吞噬。
……
……
【………………完了?这样就完了?我哭死在这里我接受不了我去跳楼不要拦我呜呜呜呜呜!】
【千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
【BOSS死变态我他妈跟你拼了#¥@DDR%EW%……】
【前面跳楼的拼命的发疯的不要急快回来!片尾后面还有一段剧情!!!】
跳过变为黑白默片的漫长片尾,让人满心消沉的黯淡倏然变亮,开满风信子的花海映入眼中。
与出现在某个梦中的紫色花海不同,此刻涂满地面与天空的色彩是蓝色。
蓝色风信子的花语是“生命”。
风吹拂过花海,荡开层层浪花,仿若燃烧起了不灭的生命之火。
花海中央,出现了一点纵使微小,却分外惹眼的赤红。
蓝色花丛中放置着一方黑色狭长的棺木,一个男人静躺在最上方。
他身穿齐整的黑色正装,蓝玫瑰装饰在他的心口,过长的红发披散下来,随四周的幽蓝花朵一同摇曳。
覆上温暖的阳光,他的红发越发鲜亮有光泽,白皙的面颊饱满而红润,胸膛也在微微起伏,以此告诉随后而至的人:他只是安静地睡着了,而非败落死去。
窸窸窣窣。
这个缓步穿过花海的后来者打量完了他,微微一笑,将带来的玫瑰花束放在了他的身侧。
但这人拿起挂在棺木一侧的破旧怀表,熟稔地按开表盖时——他就在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醒来了。
“……”
无声中,他睁开了眼。
看到了蔚蓝的天,飞扬的花瓣,一个似曾相识的红发男人。
“还记得我吗?”男人笑问完,忽又不怎么高兴地挑眉,“重新来过,当我没有问过这个废话一样的问题。”
“我应该说——抗争的结果从一开始就不会变,是我赢了,千穆。”
抗争到最后,还是回到了牢笼。
漫长的睡梦结束,还是没能摆脱由血铸成的锁链。
作为自始至终掌控了一切的胜利者,男人当然应该满意。
然而……醒来的他并没有立即开口。
他向前抬了抬手,看到掌心变得光滑一片的右手,也看到了遍布裂痕的左手。
这些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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