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一定够?万一不够呢?”
岑浔没有回答,童瞑也沉默了一会儿。
过了片刻,童瞑才缓缓开口:“我早该发现的。”
“之前你说要打商战,所以才调低了死亡率,不吃玩家的灵魂,可现在呢?现在你还需要打商战吗?”童瞑笑了一声:“已经没有诡域可以与酆都鬼城打擂台了,你明明可以调高死亡率,直接吃掉玩家,可你却一直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童瞑掀起眼皮,一双眼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四哥,为什么?”
岑浔淡淡道:“因为没有必要增加工作量。”
“不对,”童瞑摇了摇头,抬起手,指向岑浔的心口位置:“因为你的这颗心,已经偏向了人类。”
“你心里的天平,正在倒向人类阵营。”童瞑的语气已经近乎逼问:“你已经无法心无芥蒂地吃掉人类了,对吗?”
岑浔却是听笑了:“人类有什么值得我倒向他们的砝码?我只是觉得,既然维持现状就很不错,那我何必去做多余的事,动摇现在的平衡。”
“什么叫多余的事?”童瞑:“捕食人类是我们生来就在做的事,现在在你眼里,这已经是多余的事了吗?”
“四哥,你还记得,你刚把我招进噩梦大学的时候,跟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要带着我占领全世界,”童瞑注视着岑浔:“你忘记你刚开始的初心了吗?”
岑浔垂眸:“我的初心?”
“我的初心是什么,你真的知道吗,童瞑。”
“刚开始,我只是想向所有蒙蔽我、所有困住我的存在复仇,我要获得全然的自由,要让这世上无人能遮住我的眼,无论我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岑浔:“我一开始想要的,仅是自由。”
为了拥有自由,他抢夺校长之位,与域主打商战,筹谋对付所有胆敢阻拦他的敌人。
为了拥有自由,他与恶面对抗,不肯让自己彻底变成只知道杀戮的诡怪。
如果他的一生都仅在为食物奔波,那又有什么意思?
想做的事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
为什么不直接吃掉玩家的灵魂?
因为他不想这么做。
就是这么简单。
岑浔:“你呢?童瞑,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童瞑沉默了一会儿:“既然说起了初心,好吧,我承认,刚开始,我的初心只是偷窥更多人的私生活,顺便去人类世界整点人类吃,是你说你要占领整个世界,我才以你的初心为我的初心。”
“我不管我们之前有过什么纠葛,”童瞑低声道:“至少从小山村之后,我们兄弟两个就没分开过,说我贱骨头也好,我就是想跟着你干。”
“所以你改变了想法,我也没什么好劝你的。”童瞑心平气和道:“反正我会用这双眼睛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能在这条新的路上究竟能走多远,会不会撞得头破血流。”
岑浔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难得听你说这么多人话。”
“别不高兴了,”岑浔拍拍童瞑的肩膀:“没采用你的提议,当然还有别的理由。”
童瞑表情没有波澜:“你还有什么理由?”
“吃人,会加重污染。”岑浔微微一笑:“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完全觉醒后,疯到连你一起吃掉吧。”
童瞑目光微微一变,皱眉问:“……什么意思?”
岑浔说:“人类的灵魂里掺杂着污染,直接吞掉的话,就会连污染一起吃下去,像现在这样,反而是最安全的食用途径。”
“真的假的?”童瞑怀疑地问:“我是全知,我怎么不知道?”
“如果你跟我一样在高浓度污染中挣扎过,或许就能发现掺在灵魂中的那些污染了。”岑浔这么说道。
“我也不想在完全觉醒后六亲不认,”岑浔目光微深:“所以,你该支持我的决定才对,童瞑。”
童瞑静默了须臾,问:“你的觉醒进度条现在走到哪了?”
“70%。”
吞噬三分之一天灾的大部分力量,让岑浔的觉醒进度条前进了7%。
童瞑喃喃道:“就快觉醒到四分之三了……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改变吗?”
岑浔淡淡道:“有一点。”
童瞑眼珠子立即移动,扫向岑浔的上半身。
岑浔语气冰冷:“不想我把你眼睛戳瞎的话,最好别乱看。”
童瞑讪讪挪开目光:“弟弟只是关心哥哥而已,何错之有?”
岑浔冷笑道:“用透视眼看哥哥的身体,谁家弟弟会这么变态?”
童瞑一个哆嗦:“别说了……我都觉得有点暧昧了。”
岑浔白了他一眼,走了。
童瞑搓了搓胳膊,为了平息心里的余震,他反手就将《小鸟依人实录》挂上校园论坛,让岑浔和封霁寒两人在论坛上实名社死,这才感觉舒爽了很多。
……
傍晚,岑浔洗完澡,来到镜前,用手擦掉镜子上的水雾,不甚清晰的镜面倒映出他没有表情的脸庞。
岑浔目光往下,落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原本白皙的皮肉下,不知何时出现了黑色的丝状脉络,正呈放射状往外蔓延。
岑浔用小刀划开了心口的那片皮肤,殷红的鲜血沿着伤口滑落,落入脚下的一小洼水滩中,化作血雾。
伤口几乎在切开的下一秒就愈合了,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皮肤下那些细细的黑色脉络除了略微游动,没有任何改变。
岑浔将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半晌,他披衣走了出去,封霁寒正在床边摆弄两盏灯。
封霁寒嘴上新做了一盏毛线球一样的灯,偏要摆在小鸟灯旁边,床头柜位置不够,他正试图清理出一块地方。
岑浔走了过去,把那盏毛球灯放在鸟背上:“这样不就行了?”
封霁寒回头看他,眼里漾着暖色的光:“洗好了?”
他忽而嗅了嗅:“怎么感觉有股血腥味?”
“你闻错了吧。”岑浔从容坐在床上,随手拿起那盏毛线灯把玩。
封霁寒直接去了他刚刚出来的浴室,查探一番后一无所获,回来看到岑浔低头玩着那盏灯,便在他面前蹲下,抬手握住岑浔的手,轻声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岑浔捏着那个毛球灯给他看:“如果我以后变成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封霁寒笑道:“那我就可以把你揣在兜里,走到哪里带到哪了。”
岑浔想了想:“你的衣兜可能容纳不下我。”
“那就用麻袋装吧,”封霁寒一本正经地逗他:“我们岑老师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我先提前准备一个,有备无患。”
“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岑浔困惑地问他:“我从人形突然变成一堆丝线,你怎么确定那就是我?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封霁寒听着听着,竟然听笑了,伏在岑浔膝上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首先,我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刚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你就住在盘丝洞里,后来看到你的人形才让我感觉很震惊。”封霁寒认真道:“其次,诡怪的生理特征跟人类完全不同,你现在不理解,只是因为你当惯了人类,等你完全觉醒之后,就会很快习惯的。”
封霁寒起身在岑浔身边坐下,将岑浔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当诡怪比当人类舒服多了,不会痛,也不会生病。”
“再说了,也不是彻底失去了人形,还是可以变人的,”封霁寒抬眼看他:“所以不用想太多,都是正常的,我保证,你会很适应。”
岑浔低声道:“你又没当过诡怪,你怎么知道我会适应?”
“我就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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