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线占据了越来越大的视野,无处不在的阴影逐渐褪去了,他被少年牵着, 一起奔跑在阳光下。
正午的阳光很烈,穿着校服的少年趴在桌上, 枕着手臂阖眼午睡,侧过的脸恰好对着他, 他拔掉笔帽, 将黑色马克笔的笔尖伸过去,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画了一只潦草的黑鸟。
雨过天晴,五颜六色的花朵上缀着晶莹的水珠, 青年蹲在花丛中抢救一株月季, 他站在花圃旁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捣乱,青年阻止不了他, 气急败坏地把手上的泥巴弹到他的脸上,最后他们一起滚了一身泥,不得不起身离开花圃。
阳光下,不知是谁先碰谁,两道影子的手逐渐牵在了一起。
后来,青年执起他的手,为他戴上了银白色的婚戒,他也执起对方的手,将一枚纯黑色的戒指推入青年的无名指。
落雪时节,整座城市都被厚厚的雪覆盖,他们在凋零的花圃中堆了两个雪人,在雪地中接吻,直至几乎被新雪淹没,才起身回家。
床头的灯光很昏暗,他们躲在温暖的被子中,自成一个世界。
黑暗在视野里蔓延开来,温暖的触感在掌心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属的冰冷。
岑浔虚握了一下手,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就像在高处一脚踩空,让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一片伸手不见无知的黑暗,这个黑暗空间正在移动,时不时颠簸一下,让岑浔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辆车上。
他试图挪动身体,但他很快发现,他的双手以一个环抱的姿势被固定在身前,脚上也戴着沉重的镣铐,同时,脸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也昭示了,他被戴上了某种金属面罩。
确认无法挣脱后,岑浔安静了下来,试图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才导致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跟那个青年一起入睡的画面上,其他的事情……比如他的姓名、身份、过往经历,竟然全都想不起来了。
是失忆?
可是为什么他还记得有关那个青年的事情?
那个青年又是谁?
他的最后记忆是跟青年在一起,现在他却被关在了车上……所以岑浔第一反应就是,他是被那个青年阴了。
虽然从记忆来看,他们的感情看上去很好,貌似还结婚了,是伴侣关系,但人心叵测,说不定……
岑浔阴暗地揣测那个青年,想起那张酣睡在颈侧的脸,又迟疑了那么一下。
长得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坏人,肯定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岑浔:“……”等等,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怎么可能有错?
在反思自己和质疑丈夫之间,岑浔进行了艰难的拉锯,在此期间,载着他的黑车停下了。
一个人打开了门,刺目的光线落入车厢,岑浔睁不开眼,在被推下车的过程中,几乎看到的都是一片白光,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他才得以撑开眼皮。
入目的是一个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黑色的金属门,金属门上有着一个探视小窗,还挂有各自的编号,大多都以“0”开头,比如“0046”“0102”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不知名人士推着束缚着岑浔的小车往前,整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无论岑浔询问什么,对方都没有予以回应。
没多久,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类似于小法庭的房间,审判台上已经站了三个人,还剩下一个审判台,明显就是为岑浔准备的。
岑浔被推到那个空着的审判台后面,浑身上下的严苛束缚很快引来了其他三人的注意。
岑浔观察到,这三人仅戴着手铐脚铐,身上没有其他的束缚,明明看上去是跟他是同一批进来的,凭什么待遇截然不同?
看上去温润随和的青年先一步跟他打招呼,一脸惊讶地问:“这位兄弟,你这是……犯了什么大罪?居然被捆成这样。”
岑浔的声音冷冷地从面罩后响起:“我也很想知道。”
更远一点的少年同样好奇探头看他:“你不记得自己犯什么罪了吗,好巧,我们也不记得了。”
少年旁边的男子沉静地看着他们,神情若有所思。
岑浔皱眉:“全部记忆都记不起来了吗?”
最开始开口的青年遗憾耸肩:“我只记得我被我哥救了,发誓要追随他,然后一转眼就来这里了。”
有着一双黄色猫瞳的少年则说:“我记得我被一个人救了,我天天跟他在一起玩,然后一转眼也来这里了。”
轮到最后那个男子,他似乎不太想开口,但是被其他三人盯着看,他最后还是凉凉地说出一句话:“我只记得我养的猫,不清楚怎么会来这里。”
礼尚往来,岑浔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嗯,我只记得我的丈夫,也很莫名其妙地就来了这里,这里是……监狱?”
“看上去是,咱们应该都犯了什么事,所以全都被抓了进来。”
青年这么说着,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人进来,立即感兴趣地望了过去。
进来的人身穿黑斗篷,脸戴黑面具,面具上有着特殊的三角图案,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装扮,总共进来了五个人。
为首的黑袍人手持法典站在法官席上,其余四个黑袍人依次站在了他的身后。
手持法典的黑袍人“看”着审判台上的四个人,面具后发出没有起伏的沉闷声音:“我是赤渊监狱的典狱长,现在,我将对你们所犯下的罪行进行审判。”
典狱长首先转向黄瞳少年,拿出一张判决书:“罪犯0113,蓄意侵犯他人隐私,故意损坏他人财务,半夜扰民,参与大型谋杀案,犯下杀人罪,偷窃罪,故意毁坏财务罪,扰民罪,侵犯隐私罪。”
黄瞳少年呆呆地指着自己:“啊?我吗?”
他忍不住追问:“典狱长,请问我偷什么了?又故意毁坏了什么,还有扰民和偷看隐私,以及杀人什么的……我怎么会做这些呢?”
典狱长对着判决书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偷了十一根猫条,故意毁坏家具用品七件,半夜奔跑打扰室友休息,走进厕所偷窥室友上厕所,杀了十一人。”
“噗——”温润青年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就这?我以为他犯天条了,偷十一根猫条又是什么鬼啊哈哈哈!”
“肃静!”
典狱长冷冰冰开口,执起鞭子,隔空抽了青年一记,青年痛嘶一声,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岑浔看了眼黄瞳少年,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男子,眼中露出几分沉思。
典狱长这时转向了下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一脸冷漠的男子:“罪犯0088,犯下杀人罪,故意伤害罪,诈骗罪,行贿罪。”
冷漠男子没有询问内情,持续保持沉默。
下一个被审判者就是岑浔身边的青年。
“罪犯0006,犯下杀人罪,故意伤害罪,侵犯隐私罪,传播淫.秽信息罪,造谣诽谤罪。”
青年听完后绝望抱头:“不——这怎么可能是我!我明明是那么纯洁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呢。”
然后又挨了一鞭。
典狱长似乎看青年格外不顺眼,同样是违规发言,黄瞳少年就能不挨打。
最后一个,就是岑浔了。
“罪犯0000。”
不知是不是错觉,岑浔感到典狱长在念到他的编号时,没有起伏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满含警惕的沉重。
“犯下杀人罪,强.奸罪,故意伤害罪,猥亵罪,非法拘禁罪,诈骗罪,侵犯隐私罪,诽谤罪……”
听到第二个罪名时,岑浔的表情就变得木然,越往后听,他的神色就越接近于空白:“……”
猥亵、非法拘禁、强.奸……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罪名到他这里就变得如此清奇?
就连青年也转过头,对他比了个大拇指:“四零哥,看不出来啊,你有丈夫还玩得这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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