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你啊,”黑袍人笑得暧昧,“我还以为他真的把你养成了一条只会翻肚皮的蠢狗。”
叶淮此刻根本没心思回应他的侮辱:“松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的师尊!”
法相同时扫出一剑, 剑气直逼黑袍人而去, 其势浩瀚如寰宇鲸吞,叫整个尘世阴面都震撼不止。
这是江荼教给他的剑招,叶淮就像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样,清楚地知道每一剑该落在何处。
在剑气即将切下黑袍人头颅的刹那, 黑袍人松开了手。
他的身形出现在叶淮的右侧,而滂沱剑浪撞向了天河结界。
——结界上出现一道裂隙。
尘世的光透了进来, 朦胧地在黑暗中雕刻出些许光影。
光也洒在叶淮脸上,将他煞气翻涌的琥珀眼眸照得发亮。
黑袍人始终背着光:“叶淮,你师尊就要死了。”
他没有给叶淮辩驳或者反应的机会,步步紧逼:“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救他——你早该知道,当年空明山底,我给你的不过是给他续命的办法。而现在, 他为了你来到灵墟山,灵墟山就将成为他的埋骨地。”
叶淮将江荼搂得很紧。
他承认黑袍人说得对, 江荼的身体有多虚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他为江荼疗愈,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江荼的识海,像即将退潮的滩涂正在干涸,那些本该鲜艳的荼蘼花丛,不断枯萎、凋零,他曾在江荼身边见到最壮美的火焰花海,此时此刻却已如同火堆被大雨浇灭,余烬残喘。
所以叶淮迫切地想要突破地界限制,古籍说天阶修士形同半仙,其力量比肩于神,若能够迈入天阶,那么他的神识就有更多的养分,可以蕴养江荼的识海。
他绝不会让黑袍人得逞,灵墟山不会成为江荼的埋骨地,而是他坐稳神君之位,与江荼携手余生的踏板。
黑袍人未能如此前一样挑动叶淮的情绪,他惊讶地挑了挑眉:“你变得聪明了。”
叶淮在心里回答他,不,我只是变得更加坚定。
我清楚地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再也不会因为你的只言片语而动摇。
黑袍人面对着叶淮高耸的法相,依旧云淡风轻,他的视线落在被法相劈出裂隙的天河结界上:“你有没有想过,堂堂神君,集天地之灵气,怎么会破坏天河结界?”
天河结界诞生于仙门百家的灵力,怎会被灵力破坏?
叶淮冷下声音:“你又想过没有,此刻天河结界后七大仙山必然集结,灵墟山会成为埋骨地,但不是师尊的,而是你这畜生的。”
黑袍人耸了耸肩:“你既然这么相信七大…哦不对,空明山没了,现在是六大仙山?江长老将那群修士送出去也有一会了,他们怎么还没有进来支援?”
“是不想?”黑袍人拖长音调,只剩半张的面具下笑容深邃,“还是根本不打算来支援?”
叶淮的法相陡然拍出一击,剑如光羽从天而降,骤雨般拍打下来。
黑袍人的浊息从地底深处破土而出,漆黑荆棘密密麻麻,每一株都恰好与光羽相对。
只听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不断响起,黑袍人甚至没有召出法相,就将叶淮全力一击化解。
冷汗从叶淮鼻尖滑下,唇瓣紧抿,一手搂着江荼,一手紧握骨剑。
黑袍人却没有进攻的意思,每一次交手他都只守不攻。
他像是要提醒叶淮什么似的,身形鬼魅般逼近,贴在叶淮面前。
这么近的剧烈,叶淮却没有感到丝毫空气波动。
——黑袍人没有呼吸。
黑袍人咧嘴一笑,犬齿森然:“别忘了你在空明山底发的誓。”
“生生世世,永失所爱。”
他的身影迅速消散在浊息声,只剩一句恶意满盈的尾音,来不及坠地就被叶淮踩碎。
叶淮深吸口气,手臂自下方绕过江荼膝弯,将江荼打横抱起,快步穿过尘世阴面。
下一秒,八卦盘从天而降,化作黑白两色的绳索,就要向他怀中昏迷不醒的江荼捆来!
叶淮反应极快,麒麟一声咆哮,指爪狠狠压下,灵压将八卦盘直接碾碎。
黑鳞散发出宝石的光泽,叶淮的麒麟耳尾气势汹汹地炸开:“留鹤仙君,这是何意?”
路阳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黑压压一众修士,不止灵墟山,还有无数其他门派,此刻目光俨然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路阳的眼睛隐藏在镜片后,清晨的雾气洒下来,宛若深埋在云雾里:“江长老手上染着灵墟修士的血,神君大人说鄙人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的面前便展开一块硕大的八卦盘,严春生的尸体就这么赤.裸地呈在众人面前。
叶淮呼吸发紧。
路阳曾说过,八卦盘跟随修士进入尘世阴面,若修士身死,首座便会有所感应。
可原本应该成为白骨的严春生,在投射的八卦盘中竟是血肉饱满的模样,只有胸口横卧一道鲜艳鞭痕。
看着,倒像是被江荼残.杀而死。
甚至没有半点异化痕迹!
怎么可能?叶淮对浊息敏感,彼时严春生的异化强烈到瞬间就变作鬼兽,绝不可能是障眼法。
但叶淮清楚,不代表其余人都清楚。
更何况,叶淮从尘世阴面出来时就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些巡逻队弟子,可惜麒麟嗅觉敏锐,终究一无所获。
他们不知被转移去了哪里,至少不在这里。
路阳似乎看懂了叶淮的眼神:“他们目睹江长老残害同门,心神不稳,鄙人且将他们送去次峰草药堂安抚了。”
叶淮都要气笑了,对着路阳怒目而视,宛如发怒边缘的野兽。
好啊,把唯一能够证明江荼清白的人带走,还带去次峰?明摆着是要故意构陷。
他将江荼搂得更紧,法相隐有凝聚之意:“留鹤仙君,是你深夜登门让我与师尊去救人,如今师尊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你却不分青红皂白要扣他?卸磨杀驴,鸟尽弓藏,…既然尔等皆是忘恩背义之徒,那我即刻离开灵墟山。”
“神君大人,”路阳的声音带了几分讥讽,“还望您以苍生为重,我们绝不会冤了江长老,况且在场还有谁比司巫大人更懂药理?您把江长老交给我们,我们还能医治他,您若一意孤行把他带走,他恐怕必死无疑。”
“忘恩背义?鄙人还没追究您把天河结界打碎的过错呢。”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天河结界在他们身后折射出些许微光,好像谴责叶淮为了江荼不顾苍生的恶劣行径。
叶淮碾了碾齿尖,抬手向后一点,金色灵力瞬间填平裂隙。
他曾见过江荼用锁链般的赤红重铸来去山派的天河结界,这堪称壮阔的一幕总是在梦中重现。
此时此刻他修补天河结界的动作,与当年的江荼一模一样。
可惜…江荼没有看见。
叶淮注视着怀中的男人,他像一只濒死的天鹅,无力地靠在叶淮肩头,脖颈后仰着暴露出最脆弱的部位,一颗红痣点缀在颈侧,因虚弱而只是浅红。
医治?寻常医治根本无法挽回江荼身体的腐败,只有他,他的血,他的精魂…
师尊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为师尊疗伤,如果路阳一定要不分青红皂白和他抢人,叶淮不介意让灵墟山血流成河。
而路阳果然不打算放过,手掌向前一压:“拿下。”
灵墟山修士气势汹汹地向他们围拢。
没能靠近。
叶淮的灵压瞬间将他们全部压倒在地!连动一下指尖也是奢望。
他的突然发难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却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你且看神君竟对自己人动手,就知道江荼大庭广众把留鹤仙君踹出轿子不是谣传,这师徒二人当真目中无人。”
“你看见神君这个样子没有?难道要跟我们拼命?”
“神君本该为天下献身,现在算什么?我看是变成这个江荼的狗了。”
路阳抬手一扬,灵墟山地面瞬间浮现一个硕大圆盘,半阴半阳,恰是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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