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只是漂洗甩干,没有烘过,布料不仅冰凉潮湿,还带着一言难尽的味道。
提亚把它直接拿给小姑娘,小姑娘没有任何抗拒就穿上了。
提亚温柔地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问她累不累,要不要回房间睡一会儿。
小姑娘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去外面吧。指不定什么时候怪物就又来了,我得杀了它们,保护你。”
提亚弯下腰,与小姑娘四目相接:“如果你累了怎么办?”
“我不会累。”
“如果你厌烦了怎么办?”
“说真的,现在就有点烦,它们短时间内不会消失,谁知道得耗多久啊,挺无聊的……但是我得保护你,我真的很喜欢妈妈,我好不容易才又有了家……”
小姑娘的眼神有些迷蒙。
和之前一样,她大多数时候完全是儿童的气质,也有时候会冷不丁冒出一句成年人的语气。
提亚亲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那就继续吧,为我杀光那些东西。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妈妈在家等你。”
小姑娘又一次出门了。
关上门之后,提亚缓步走上楼梯。
她走到楼梯的一半,故意保持了点距离,看着坐在地板上的瓦丽娅。
蕨花回头看到妈妈,积极主动地描述瓦丽娅刚才是怎么吐、怎么跌倒的。它觉得妈妈会想知道这些。
提亚问:“我记得家里有个药箱。你需要找点肠胃药吗?”
瓦丽娅坐在洗手间门口,背对着提亚:“我没病,只是太恶心了……”
“一层的洗手间太恶心?”
“不是……是……你给她吃那种……那个声音……让我想起……”
瓦丽娅说着又有点想吐了,她赶紧深呼吸,想把干呕感压下去。
“噢,这个啊,”提亚挑了挑眉,“想起我的孩子了是吧。”
提亚这句话说完,瓦丽娅忍不住了,几乎是爬着又进了洗手间。
刚才她已经吐空了,现在胃里继续翻腾,却吐不出东西来。
提亚抱臂靠在墙上:“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你差点开枪打死那个婴儿。如果打中了,它恐怕也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怎么,这会儿你又受不了了?”
洗手间里传来瓦丽娅低沉的声音:“那不是一回事……”
“你小时候也这样,”提亚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笑容,“看到我的易物魔法,你吐了不止一次。米丽卡就没你那么害怕,她还敢摸我的伤口呢。”
说话时,提亚看着二层的一扇门。门关着,就在洗手间对面。
那里曾经是米丽卡和瓦丽娅的房间。提亚是大姐,有自己的单独房间,两个妹妹则住在同一间。
后来米丽卡不在了,瓦丽娅也出去读寄宿中学了。父母没有把这间屋子挪作他用,依然保留着当年的布置,等着瓦丽娅偶尔回家时居住。
提亚说:“你都做警察了,我还以为你的承受力应该很强呢。瓦丽娅,你最好调整一下状态,将来如果……”
说到一半,提亚停下来发了几秒呆。
她忽然抿着嘴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瓦丽娅根本不回头看她,也不搭话。
倒是蕨花好奇地看着妈妈,等着听她没说完的后半句。
提亚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其实她原本想说:将来如果我死在你面前,恐怕模样也不会太好看;到时候你是会觉得大快人心呢,还是会吐得更厉害呢?
电影、小说里经常有类似的桥段: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为我哭吗?
而提亚想问的话,约等于“你会为我吐吗”……
她自己说到一半就觉得莫名滑稽,实在不想说完。
提亚没再说什么,转身回楼下去了。蕨花继续蹲在二层走廊。
瓦丽娅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去洗脸,漱口……
总觉得衣服上也有令人不快的味道,于是她把卫衣和内搭全都脱了。
她穿着内衣走出洗手间,穿过走廊时,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窗户——并不是因为怕被谁看见,她很明确地知道家里没别人,树篱村也空荡荡的,但对于长时间生活在人口密集城市的她来说,“穿得太少时,路过窗户会不自在”,这已经是本能反应了。
正是因为看了一眼窗户,她瞟到外侧窗台好像怪怪的……
上面积了雪,雪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瓦丽娅朝窗户走去。
蕨花站了起来,浑身紧绷地盯着瓦丽娅。
但瓦丽娅没做什么特殊的事,她只是抓住折叠帘的拉绳,把帘子一点点拉下来。
于是蕨花又放松下来了。
它默默叮嘱自己:妈妈说过,不必过度紧张,就算瓦丽娅真的跑出去,凭精灵的速度也能追上。
在调整窗帘的时候,瓦丽娅看着外侧窗台。
积雪被划开了一道线,末端是个箭头,指着窗户对面。
瓦丽娅目光顺着箭头望去。正对面没有房子,而是邻居家后门的小院。
院子地上也满是积雪。积雪上画着一些……
几分钟前。
就在提亚下楼之后,远处的派利文看准时机,闭上眼,使用身心分离。
精灵在身心分离时还是比较隐蔽的,只要自己别弄出声音,别碰任何人,一般来说不容易被发现。
派利文借着柔和的风,徘徊在索尔家的二层窗前。他能看见瓦丽娅,但瓦丽娅看不见他。
他可以敲窗户,甚至可以无视关闭的门窗,直接去钻通风道,但这样肯定会被蕨花发现,也会被楼下的厄俄斯发现。
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进屋,而是把蕨花弄出来,而且要迅速、准确。
瓦丽娅能帮上忙。但要怎么和瓦丽娅沟通呢?
派利文立刻想到了:可以借助积雪。
在积雪上留下信息,只要动作轻一点,声音会很小。只要能吸引瓦丽娅向外看,她一定能看见积雪上的信息。
但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困难出现了……
派利文不会写字!
他会用手机,也会认字,但他不会书写,只能发语音或者打电话。
严格来说,他也不是真的一点字都不会写……他认真学过,已经能写一些简单的词了。阿波罗说他的水平和托儿所小孩差不多。
即使用上他会写的所有单词,也表达不了他想传达的计划。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只会写开头的字母。
如果尤里在这就好了,尤里的写字水平和人类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会画画……
想到这,派利文突然灵光一闪——对啊,画画,我也可以画画!
虽然远远比不上尤里,甚至比不上大多数人类幼儿,但派利文的画画水平肯定高过他的写字水平。
事实证明,派利文成功了,瓦丽娅能看懂他画的东西。
看到信息的时候,瓦丽娅背对着蕨花,眉头紧皱,牙齿咬着嘴唇,表情非常复杂。
不是因为痛苦,也不是因为疑惑,而是因为她在努力憋笑……
对面院子的积雪上,画着一只恐龙。
当然,其实那玩意也不是很像恐龙……
也可能是大草耙子顶着两个圆圈,杆子上连着四个小耙子,还长了很多刺。
耙子恐龙面朝一株植物,植物不是画的,是别人院子里的一盆真的月季。
别的植物上都落着雪,只有这盆植物上的雪被拂掉了。目前它没有开花,只露出并不太茂盛的绿色。
花盆下方的积雪上画了一些弯弯曲曲的长线条,线条上带着一个个小疙瘩,大概是表达藤蔓。
这盆月季是临时演员,扮演的是蕨花。
至于恐龙,当然是派利文了。
月季另一侧是邻居小院的篱笆门。门下面也画了个箭头,指向月季和恐龙。
瓦丽娅默不做声,走向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间,从柜子里随便拿了几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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