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洛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约什么的时间?”
尤里问:“今天星期几?”
“星期四。”
“那就下个周末怎么样?哦,我说清楚些,不是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周末,是过了这次周末,再下一个周末。不算周五哦!从周六早晨开始算。”
“周末那天怎么了?”
尤里笑道:“我回树篱村。”
再一次,贝洛愣了两秒才有反应:“你……你确定?”
尤里说:“这点小事有什么不能确定的?你们找我不好找,所以以后就由我去找你们吧。写信留言我写不好,那以后就一律见面约时间,说好了什么时候回去。”
贝洛望着尤里,第三次一动不动,甚至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他曾经觉得尤里已经登上列车,在隔着车窗与他挥手;他必须尽快来到站台,列车随时可能出发。
现在,他思绪飘忽地窥向内心,仍然能看到并不存在的列车。
列车仍然停在站台边,尤里仍然在车上,列车仍然随时可能疾驰而去。
但是……“列车”好像发生了些变化……
视线穿破雾霭后,他看到的并不是不知终点的长途火车。
现在这辆车的车身更小,路程也更短。
它好像……仅仅是一列环行的地铁。
地铁并不意味着稳固的未来。尤里仍然可能远行。
环行地铁四通八达,尤里可能在任何一站下车、换乘,可能去向更远的地方。
但是,在尤里每一次出发的时候,无论接下来的路程是短是长,至少别人也可以登上这趟地铁……可以和他再多坐几站。
脑海中的地铁响起关门铃声,准备发车了。
贝洛的意识也终于回到快餐店。
他拿起面前那杯可乐,吸了几口。是去了冰的。
他平时根本不喝这种东西,倒不是讨厌味道,也不是为了健康,纯粹是没有兴趣。
刚才尤里说他不像同龄人,连瓦丽娅也说他像个老头子。
如今精灵圈变化了,树篱村变化了,未来所有人的认知可能都要逐渐变化……贝洛想,那么我也该稍微变化一下了。
比如,试着不那么悲观,试着改变睡眠时间,试着爱上手机和电脑……试着习惯与从前不同的生活。
要尝试的事情太多了。
不如就从快餐店的可乐开始吧。
这顿饭吃完之后,本来贝洛想在加勒利亚广场走一走,毕竟很早以前他答应过带尤里来逛逛。
但现在商厦内大多数店铺都关着,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尤里主动提出:现在溜达着没意思,不如再过几个月,等这里变热闹了再来一次。
再过几个月。当然好。
贝洛表面答应得很平静,内心非常喜欢这个提议。
刚才贝洛一直联想到地铁。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他和尤里真的来到了地铁站内。
不是尤里要坐,是贝洛要坐地铁去距离市中心很远的酒店。
下楼梯的时候贝洛走在前面。尤里微笑看着他的背影。
现在贝洛不再需要手杖,脚步非常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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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三十日,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整天没见太阳。
雨势很是柔缓,人们的心情却大受影响。
甚至有人恐慌地到处发帖询问,生怕又出现之前那种吞没光线的暴雨。
前些天也有过两三次毛毛雨,但要么降水时间很短,要么覆盖面积很小,所以大家没这么害怕。
入夜后,雨渐渐停了,凌晨来了一场北风。
到了白天,北风也悄悄离开了。
晴空碧蓝万里,气温略微升高却不炎热,正是适合外出好天气。
“这么好的天应该去爬个山什么的,”瓦丽娅边走边感叹道,“约什么逛商场啊,好浪费天气呀,而且这么多人一起逛商场也太奇怪了吧,像一群中学生似的。”
伏尔甘走在她身边:“你体力好,别人可不行,还是逛城市比较温和。而且今天下午不是要去探望佩伦吗,他住的医院离加勒利亚广场很近。”
瓦丽娅问:“佩伦怎么样,都顺利吗?”
“挺顺利的,不过恢复期应该比较长吧,毕竟是腰椎上的手术。”
“冬天那段日子太难熬,看来真是把他累垮了,”瓦丽娅感叹道,“那你呢,最近身体怎么样?你们俩可是两大老年病病号。”
“可不是吗,尼克斯的身体都比我们硬朗,”伏尔甘笑道,“我还好,一直按时好好吃药,各项指标控制得不错。”
“那就好。”瓦丽娅说完,停下脚步看手机。
“怎么啦?”伏尔甘问。
瓦丽娅说:“卡戎发的。她带着树篱村那几个人提前到了,问我们在哪。稍等,我给她回一下信息,咱们也很快就到了……”
十五分钟后,瓦丽娅和伏尔甘来到了汇合地点:商厦顶层的电影院外。
她俩刚下电梯,离得老远就看见卡戎了。今天卡戎盛装出街,华丽的复古连衣裙里穿了裙撑,还戴了配套的帽子,连挎包都是公主一样的风格。
瓦丽娅走过来:“你不是带了一群小孩吗?他们人呢?”
卡戎说:“贝洛带着派利文和阿波罗呢,他们说不想看电影,要下去逛。”
“卢卡没和阿波罗一起来?”
“卢卡不是转学了嘛。才两天假期,到这边有点远,他就不来了。”
“深秋也没来?”
“问她了,她不来,说不喜欢大城市,”卡戎遗憾地抿了抿嘴,“我跟她说可以见到尤里,那她也不愿意来。她说反正经常能见到尤里,不缺这一次。”
等待电影开场的时候,卡戎打开手机相册,给另外两人看一张张婴儿照片。
这三人以前都不爱看婴儿图片,即使卡戎自己有孩子,她也没有品鉴别人家孩子的癖好。
不过,照片上这个孩子是不同的。
每个认识她的人,都极为关注她的成长。
现在她有名字了,她叫卓拉,词语含义是黎明与极光。
姓氏当然是索尔家的姓。在法律意义上,她是提亚的女儿。提亚生前留下的各种诊疗记录能够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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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商场三层,派利文和阿波罗一头扎进运动品牌店里。
现在派利文也开始戴假发了。精灵的均匀灰发太过显眼,染发又染不上色,他的假发是亚麻色中挑染几抹冷灰,即使不小心露出鬓角的灰色也比较自然。
派利文平时闲不下来,而且体能过于优越,他的鞋子磨损速度异于常人,换新频率很高。
他迅速选定了卡戎为他提前看好的鞋子,然后不停拿来各种新款——全都让阿波罗试一遍。
阿波罗扭扭捏捏的,试了两双就不想继续了。
一开始他推说这个太鲜艳、那个又太老气,后来他终于说实话了:他觉得都好贵,有点不好意思挑。
派利文严肃地看着他:“是你带钱!带的是卡戎的钱,也是你的钱!不是我在给你买东西,是你在给我买!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阿波罗为难地看着鞋子。他无法反驳,可是又接受不了。
道理他都懂,只是一时过不去心里的坎。
贝洛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凳上,身边是一大堆商品纸袋。
袋子里都是卡戎买的东西。有一套给阿波罗的衣服,其余都是她的女装和护肤品。
卡戎去顶层看电影,把袋子交给派利文保管,派利文和阿波罗在挑鞋,看守袋子就成了贝洛的工作。
身后忽然吹来一阵凉风,悬挂的衣服纷纷飘动。
它从和人身高齐平的角度吹来,显然不是空调的风。
派利文有所察觉,只是抬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贝洛也明白了。他压低声音说:“尤里,是你吗,既然找到我们了就直接上来。”
过了大约五分钟,贝洛闻到一股油腻腻的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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