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尤里放慢了步伐,贝洛说话也顺畅些了。贝洛说:“你是在回想我有没有对你用过吗?”
“你用过吗?”尤里问。
“没有。你没给过我用它的机会。”
“一般是什么情况下用的?”
“比如对方严重威胁到我的安全,或者我有什么秘密的事要做,不想被对方打扰。”
尤里从这答案中得到了间接夸赞,嘿嘿一笑,表情和从前刚到树篱村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可惜贝洛被扛着,背对着他,看不见。
没过多久,尤里来到一块相对开阔的荒地上,小声低估了一句“终于到了”。
他跑上一段还挺高的台阶,用腿抵开门,冲进漆黑的建筑物内。
进去后,双开门在贝洛面前关闭,大厅的灯自动亮了。
贝洛认出来了……这是尼撒大学的博物馆。
大厅里原本吊着一套仿真恐龙骨架,现在骨架全部掉在了地上,还缺了一部分。
贝洛盯着它看。尤里解释说,之前他靠近园区,怕被那些持枪的人类乱枪打死,就做了一些拟态物当自己的替身。森林里没什么他能操控的东西,于是他用到了这只假恐龙,还加了一些画廊里的画。他说很对不起那些画,被他用过之后就无法恢复原状了。
除此外,他还用到了老房子废墟前小路上的鹅卵石。按说他对“故乡”并没有什么感情,但竟然能操纵少部分遗迹上的物品,他自己也很惊讶。
博物馆一层右拐,有个开放式咖啡厅。尤里上学时还在这里打过工。
尤里走过去,把贝洛稳稳放在一张椅子上。
“我们能去镇上吗?”安稳下来,贝洛立刻问,“佩伦和伏尔甘有危险。”
尤里说:“嗯,我们正在过去的路上。”
贝洛看向窗外。外面非常黑,看不见夜空也也看不见树。不知道博物馆在以怎样的方式移动。
总之,当初尤里把它从尼撒大学移动到北方山区,用的也是同样的方法。
尤里在吧台前来回踱步,比贝洛还心事重重。
贝洛问他在琢磨什么,尤里停下来,背对着贝洛:“你觉得……咱们有可能杀死知晓者吗?”
贝洛说:“易物魔法能攻击到他,但不会导致他死亡。”
尤里轻轻摇头:“不,其实你可以的……别人都不行,只有你可以。”
贝洛想了想:“你是说,用‘深红解离’?”
“是呀。上次我们想控制住他,不让他跑出尼撒大学之外,就是用了这个办法呀。”
如果知晓者强行闯入“深红解离”形成的细网,他的身体的确会一瞬间粉碎。
可是即使如此,易物魔法也不能杀死知晓者。身体碎裂只是表象,知晓者会以其他形态继续存在。
比如说,如果是另一位知晓者闯入细网,或许她的躯体也会碎掉,但那些碎片不会凋朽,不会像精灵一样化为泥水。她可能以任何方式复苏,比如原地重组,或是以其中一块碎片为核心,逐渐恢复成完整形体。
而第二知晓者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他是虚体生物,没有身体,现在的身体不是他自己长久生长出来的,而是用别人的身体搭建出来的。
这样的身体分崩离析后,他就会变回虚体生物——犹如透明的幽灵失去了头上的白被单。
如果是在精灵位面,或是在“浅滩”里,第二知晓者失去身体也能安然无恙。
但人类所在的位面规则不同,这里不存在虚体生物。
人间的一切生物,无论是否具有智慧,小到细菌、单细胞、病毒,大到非洲象、蓝鲸、杏仁桉树……无论大小与种类,它们均有实体。
位面规则是无法改变的。如果虚体生物从精灵圈进入人间,它会原地消失,从“存在”成为“不存在”。
所以第二知晓者才需要先组建身体,再回到人间。
也就是说,如果第二知晓者撞进“深红解离”的细网中,杀死他的并不是魔法,是位面规则让他化为虚无。
贝洛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思路,但他能发现法术痕迹,会提前避开,不会像普通精灵一样往法术上撞的。上次你用这个法术威胁他,他就提前发现了法术。你成功让他跟你走了,是因为他不想一直被困在尼撒大学里,而且他对你、对博物馆确实也有点好奇。这次不一样,你对北方城市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做不出尼撒大学里那种复杂的幻境,困不住他;即使有什么办法困住他了,他的情绪比从前更不稳定,他暴怒之下可能会杀光所有见到的人,包括你我,也包括佩伦、伏尔甘和白鹭……那我们施什么法都没意义了。要知道,我们的优先目标是挽救人命,不是杀他。”
“也是,还挺难的……”尤里抱臂靠在吧台上,“但是仍然可以试试。贝洛老师,你还记得我们去保护梅拉老师的时候吗,我们对付那个小孩换生灵,好像叫马里奥……”
“叫马尔科。”
“哦对,是马尔科。你在病房里做了个精灵圈,马尔科走过来,看到精灵圈里的你,把你认成了梅拉老师,你借这个机会差点杀了他。后来你被扔下楼,我们和他打起来了,他这时才认出你不是梅拉。”
“嗯,我记得这些,”贝洛点点头,“尤里,你是已经有详细的计划了吗?说说吧,你具体想怎么做?”
尤里走进吧台里,从储物柜和断电冰箱里拿出几瓶水。
他说:“首先,贝洛老师你多喝点水。我再找找有没有饼干之类的。接下来你要取很多血,但愿你身体受得了,千万别死了。”
天亮了。
雪后清晨,树篱村覆上一层厚厚的洁白。
昨夜凌乱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现在房前、路上、广场都空无一人,只有偶尔的鸟鸣打破寂静。
小姑娘拉开窗帘,对着窗户呼一口气,用袖口擦掉水雾。
她凝视着白茫茫的道路尽头,看了一会儿,回头喊道:“妈妈!我想出去玩!”
客厅传来提亚的声音:“去吧,玩得开心点。”
小姑娘也不换衣服,穿着带花边的白色睡裙,赤着脚,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提亚这才走进卧室,来到窗前看了看,把窗户重新关好。
她本来要离开,走到门口,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去坐到了床上颠了颠,看着床对面柜子上的油画。
这是她的房间。几年前她还住在这。
柜子上的油画是米丽卡的作品,是她送提亚的十六岁生日礼物。画面上充满了各色花朵,下方还写了个“永远”。
其实这画很不专业,米丽卡根本没好好学过美术。她想送花给姐姐,又不愿意送会凋谢的花,于是现找尼克斯现学了几天画画。
提亚还清晰地记得那次生日。
那次瓦丽娅送也了花,是真花,不是从山上采的,是瓦丽娅用自己的零花钱去伊夫市买的。
提亚很开心地收下花束,瓦丽娅却不太高兴了。因为她发现二姐送的画上也全是花。
提亚把花束修了茎,插在花瓶里,摆在床前。油画则放在了另一侧矮柜上。
过了几天,瓦丽娅的花束已开始凋朽,米丽卡的油画却永远绚丽鲜艳。
瓦丽娅更不开心了。但生活还要继续,小孩子总会有新的关注点。这件事没有后续,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厨房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提亚起身走过去。
瓦丽娅站在岛台前,地上是刚摔碎的杯子。
蕨花堵在位于厨房的后门上,数条藤蔓张牙舞爪地浮在空中。
瓦丽娅面无表情,眼睛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她去一旁拿了簸箕和扫帚,缓慢地扫着碎片。
“怎么了?”提亚望向蕨花。
蕨花一副告状的语气:“她悄悄地靠近这个门!她要从这个门跑掉!”
提亚看了看“案发现场”,又望向起居室沙发上的靠垫和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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