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肢还不协调,疼得动不了,他用力抬头,然后把自己后脑勺狠狠往枕头上一磕,什么东西在脑袋底下碎开,愣住了。
不是砸到什么,而是看到墙角一个隐蔽的摄像头,下意识转眼找到另外两个机位。这里是青苗研究基地,也许没有针对第二性别改造的检测仪器,但一定有不输给方正海的基础硬件,
方正海在实验室的所有房间里都装了监控,现在的观测点位和他在笼子被观测的点位出奇的一致。实验室里可以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在这里也可以。
······郁闻礼,他一定在摄像头对面。
他肯定自己干了什么。
方渡燃以前匆匆扫过一眼方正海的录像资料,对方甚至大张旗鼓作为炫耀来让他看他“优秀”的测试结果,里面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没有一点人的样子。
只让他感到恶心,陌生,也恐惧。
他非常抗拒面对失控时的自己,尤其是他每一次亲自从遍布血肉的一地狼藉里走出来之后。
他冒出来很想看看的想法,他对郁月城······至少郁月城还活着。
安抚他的信息素都还正常,郁月城没醒也在为自己控制信息素的态度。
方渡燃想知道跟郁月城有关的一切。
这好像从他第一次偷偷在课桌后面拿郁月城的长柄黑伞,因为他一句好朋友送的,好朋友写得花体字,就用纸临摹下来,回去翻遍英文字典找单词拼含义开始。
他的初心,不该是改变的。
怎么好像就变了,是哪里变了。他找不到源头。
是因为他麻烦怪异的身体,因为他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他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做那个活泼可爱招人喜欢的方渡燃。
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和郁月城怎么就变成这样。
大白猫对他付出得太多,多得超过他的偿还范围。
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尤其是他八成是找不回来曾经的方渡燃了,不然这些年怎么一直想不起来,就更加受之有愧。
但是郁月城就躺在身边,方渡燃最直接的念头还是想要亲近他。
很想,好想,特别想跟他挨着,贴着,在一块。把大白猫圈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的领地。
方渡燃手指碰碰郁月城,大白猫没醒。
他艰难凑过去,干燥的唇瓣轻轻贴一下大白猫的鼻尖,这种偷吻或许也会熟能生巧,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他干起来身体比意识还先一步。
郁月城的皮肤是温凉的,仅仅碰了一下的鼻尖就能感觉到。
灼热的鼻息洒在两人之间,方渡燃明白过来,是他太烧了。
这样的温度靠近郁月城,对面不会好受,所以他退开一步躺回去。
过了不到半分钟,他舔舔干得起皮的唇,嗓子里火烧火燎半点没减轻,可偷亲一下,好像舒服多了。
他郁月城,已经有多久没有毫无间隙地在一起了?
认识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一个学期加上一个寒假,要是他再藏好一点,不被郁月城发现他的真相,他们会不会这些时间都好好的了?
理智马上就推翻掉这些无用的假设。应该不会。
就算他不知道,可郁月城知道,郁月城从他出生起就见过他了,他的姓名,来历,总有可以查到的一天,还是会面临这些问题。
方渡燃又回味一下,但是郁月城好甜。
怎么会偷亲一下就这么甜。
再看一眼,他连神情都变得郑重起来。
郁闻礼他们为什么到现在也不把郁月城带走,不知道把他留在这里多危险吗?
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方渡燃都想吻一遍,可惜力不从心,他们好像也不是从前的关系了。
嘴里有点甜,心里又酸又疼,想抱一下都困难。
方渡燃忍着后背的骨节碎裂似的感受翻个身,侧身对着郁月城,发现大白猫上半身衣服整个碎掉只剩一点布料压在身.下,再往下,被子盖住腰身,另外一头被子完整把他自己盖住了。
是郁月城盖的。
他居然现在才发现他们不止在一张床上,还盖了同一床被褥。
方渡燃直觉不太对,垂眼往被子里面看,当即愣住。
脑子里有迟钝的声音在说,这不是简单的失控,是易感期啊。
回过神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把郁月城······?
他在易感期对郁月城,他在那种时候对大白猫······方渡燃都不知道两个Alpha到底要怎么去表述。
他对郁月城在床上用暴力了?
别的他实在想不出来,对方的腰上还有一串手指掐过的痕迹。
那什么肯定不可能,郁月城是个Alpha,但Alpha也是人,用暴力一样很下作。
他感觉比起头疼,身体的煎熬什么也不算了。
狠狠咽了一口,方渡燃都想把自己揍一顿。心疼,还头疼,该怎么做都不知道了。
他努力往郁月城的身边挪动,病床很小,挪一点点就可以靠近,可他不敢让自己高烧的身体沾上郁月城。
脑袋埋进被子里,满满地都是草木的薄荷冷香,裹着他整个身体,温和的。
Alpha要把信息素里的攻击力拿意志过滤干净,是他办不到,也没法想象的东西。毕竟一个方正海他们心里最完美的Alpha,就是把信息素的暴力运用到极致,恨不得时时刻刻携带。
但爱应该是忍耐。方渡燃想。
郁月城对心里执念的小男孩那样广阔无垠,深厚悠远的喜欢,配得上是爱。
方渡燃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差劲了。
怎么有的人学习也好,为人处世也尽善尽美,信息素好闻,长得最最最好看,连喜欢一个人也那么会。
而自己,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方渡燃撑住自己身体不倒下去压倒郁月城,用尽能拿出的郑重诚意去抬起头够着脑袋,在郁月城被咬破的唇上印了一下,一触即分。
是蝴蝶轻轻颤动翅膀的亲吻。
“谢谢。”他说。
他好像只敢偷吻了。
纤长鸦黑的睫毛在他眼前微微动了一下,后背上有力道把他一把按下去,还有温温凉凉的手心。
方渡燃现在身体乱成一锅粥,反应不够快,直接被压趴在郁月城的身上之后,才去看对方的脸。
乌黑的瞳仁,漂亮的丹凤眼,眼底里有疲惫熬出来的点点血丝,目光是如同初识的柔顺干净,正看着他。
方渡燃一阵心慌,不管多少次,面对郁月城这张脸,还是会心跳加快。
而且他还正在······像犯错的小孩被抓到把柄,立即挪开眼。
“为什么说谢谢。”郁月城的嗓音里透着疲惫的倦意,少年的意味弱化不少,有种接近青年的,成年男人的特别的魅力。
“你怎么醒了。”方渡燃的喉咙被烧得摧枯拉朽。
余光里,大白猫柔顺的眼睛还在目不转睛对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醒的?”方渡燃找话题追着问。
“你砸枕头的时候。”郁月城说。
方渡燃怔住。
那会儿都几分钟以前了,岂不是他两次偷亲全部都被······
“你怎么还装睡。”方渡燃转过眼,突然多了底气似的。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郁月城顺理成章解释:“我以为你要打我,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原本是想在你对我动手的时候再睁眼的。”
······
“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我累了,我想睡觉了。”
句式和意思很熟悉,这是方渡燃第二次听到郁月城这样说,心里不是滋味儿。
上一次是他一次次地把郁月城推开,把心底的抗拒全都一股脑甩给郁月城,砸在大白猫身上的时候。
这一次是他把大白猫伤成这样,郁月城的口气和态度也没有一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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