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穿着那件被染脏的浅色外套,他一直都没有时间去换洗。
方渡燃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检查都在他昏迷休息的间隙里,一旦肢体有了知觉,易感期的冲动就无比强烈,他就没法拒绝郁月城的碰触。
也像郁月城说得一样,他离不开大白猫的信息素。
太好闻了,太干净了。
本能成为他逃避的借口,一遍遍沉溺进去,接受郁月城的拥抱,抚摸,彼此亲近,甚至想就这么一直堕落下去。
永远也别完全地清醒过来。
方渡燃想他是可以的,但是郁月城不可以。
易感期的最后一次发泄,整整八天,消耗掉最后一点力气。
被方正海注射超量的各种药剂导致虚弱的身体,全靠营养针熬过来。
水声响在耳边,有些闷,隔着什么屏障似的,随即就有人用干燥的毛巾擦干让他觉得不舒服的耳朵。
有清新的冷香扩散在周围,是郁月城。
淋浴的水流从头顶冲刷他的全身,方渡燃猜一定淌下来很多很多的红色的血水,光是手上就够难看的了。
果然,他后背靠着的身体有双手伸向前,一点点帮他捋掉指甲上面干掉的血迹。
然后是带着花香的沐浴露,芬芳郁馥的香味。
方渡燃迷迷糊糊地想,郁月城怎么会用这样的沐浴露,这很不像他。
很熟悉的香味。
······
好半天,等洗发膏的泡沫都被冲掉了,方渡燃才想起来,这香味是他闻到过好几次的蔷薇花香。
他似乎跟蔷薇花,很有缘分。
清洗过后的身体被放进温度刚好的热水里泡着,方渡燃闭着眼休息了几分钟,在郁月城给他按揉头上的穴位时,睁开眼终于不再是一层层的重影。
还有一点模糊,方渡燃凝神看了一会儿,尝试看清,发现目光还是没法聚焦,索性放弃。
“不用了。”他开口发现嗓子已经有点疼。
几天下来,他除了沉沉地喘气从来没开过口,一口水也没喝。
郁月城正把他靠在自己怀里,探手从一旁端过来保温杯,打开来是冒着热气的饮品,递过来给方渡燃。
热气冒出来,方渡燃的嗅觉过了几秒才恢复过来,这饮品里有清甜的气味。他估计又是郁月城给他调配的有益身体的什么喝的。
方渡燃先是往下看了一眼,郁月城完整的把他整个人拢在怀里的姿势。
双腿圈在他的腿外面,胸膛贴在他后背上支撑他,他们身高相仿,这样的姿势对Alpha来说很别扭,对Omega却很恰当。
方渡燃想,应该没有人教过一个Alpha要怎么来对待自己的Alpha,Alpha的本能只有怎么去对待自己的Omega,包括他的本能也是。
所以郁月城拿这种对Omega的方式对他,他不觉得奇怪。
但觉得很累。
郁月城应该很累,他这八天比自己还累,没有合过眼。
随时随地地要来配合自己的节奏,要安抚自己的情绪,要持续不间断的输送信息素,要照顾好他。
打针的时候都会蒙住他的眼睛,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失去自理能力脆弱易碎的小Omega。
他也的确像个残废差不多,实在没力气。
郁月城真是一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Alpha。
方渡燃想。
就连他这样把一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人圈在怀里的姿势,做起来都那么好看。
大白猫的腿,虽然眼睛看不清,还是很好看。
泡在水里修长又完美,皮肤真白。
如果他生在海里,一定是最美的那条,只需一个眼神就足够蛊惑人的美人鱼。
但是他生在陆地上,就只能是蓬松柔软的大白猫。
方渡燃有不合时宜的感觉,郁月城配的上所有最好的东西,没有道理的般配,去哪里都会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要我喂你吗?”郁月城的气息凑过来,在他耳朵后面,有点热。
方渡燃回过神,先摇摇头,然后抬手去拿。
他拿得有点费劲,郁月城也不催他。
“应该给你喂点水的,但是你这几天好像不太想让我喂你,不吃也不喝。”
郁月城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把易感期渡过去了。营养针换了几次配比,我很担心。”
方渡燃拿住水杯,杯子在手里一滑掉下去半截,他立即用力抓住。
郁月城伸手绕过他的肩膀,扶稳保温杯底部:“神经系统还没恢复,四肢不协调是正常的。大伯说醒过来休息两天就好了。”
郁月城还当他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举止自然地收拢手臂把方渡燃搂在怀里,下颚搭在他的肩上。
“再泡十五分钟就去睡觉,放松一下肌肉。”
方渡燃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些了,火烧火燎的感觉回来了,比干得发慌好一些。
“你以前没这么多话。”他说。
“不多。”郁月城说:“这都是你应该知道的。你的身体,你有知情权。”
方渡燃突然笑了一下:“你可以不这么老实的。”
郁月城这才发现他好像是恢复平时的意识。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这是他第一个想知道的问题。
他没有让含有Omega的易感期救助团队过来,这是方渡燃脑袋不清楚的时候做的决定,郁月城不后悔帮他延续这个决定。
不让别人陪方渡燃过易感期,他是有占有欲在的,但也很在意方渡燃的感受。
方渡燃微微歪着头,仿佛当真在回味。
“挺爽的。”他说。
“就是你不能给我标记了,有点可惜。”方渡燃声音嘶哑,说两句就要喝点水。
接着说:“不好闻,不好受,还不能标记,应该是我问你。”
郁月城一开始没明白。
方渡燃侧过头道:“你觉得爽吗,郁月城。”
郁月城懂了,方渡燃是觉得Alpha面对Alpha的易感期存在缺陷。
他在撒谎和回答之间犹豫了,这是他第一次会想要对一个问题撒谎。
这问题,他在去找方渡燃的过程里就体会到了,没有生理纽带的链接,他标记过的对方就在自己周围几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找不到。
凭他的评级,只要对面是个Omega,哪怕隔着一定的物理距离,他也能察觉到的。
这在方渡燃身上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找到方渡燃的时候,他也想过。
如果他是个Omega,他就能当场安抚好方渡燃的易感期,不至于让他那么痛苦。
也不至于担惊受怕,顾虑自己的信息素会刺激到对方。
把方渡燃带回青苗基地,他被诱导的易感期冲动强烈,眼看着自己标记过的少年,身受重伤处在生理期痛苦煎熬,自己身为Alpha却无法标记,这种无能为力是与生俱来的。
互斥的信息素也会让打击到他的决定,他本来可以让方渡燃的易感期过得更好。
这些都非常非常地折磨一个Alpha的尊严和意志力。
他是评级为S的Alpha,自然也对占有自己标记过的对方有强烈的意愿。
可同样的,他也要有最清醒的认知。
方渡燃的身体很重要,他不能再有什么刺激性的东西注入,比如自己的Alpha信息素。
方渡燃现在还不是他法定意义上的伴侣。
也不是他的男朋友。
尽管他们现在坐在同一个浴缸里面,方渡燃的后颈上还有他咬出来的齿痕没完全消退。
“你犹豫,不如说你默认。”方渡燃心领神会,郁月城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撒谎的人。
“我就是没有长脑子,也知道Alpha在面对另一个Alpha的易感期不可能好受,还是我这样的信息素。”
关于这个郁月城直接否认:“没有。我不认为你的信息素有问题,人也不是只靠欲望活着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陪你过易感期,我不觉得难受。”
“我要是还能帮上你,给你一点甜头,你说这个我都信。”方渡燃动动手指,发现精确地动作果然还是四肢不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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