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猛烈地撞击黑檀木,顶撞看似脆弱一戳就破的纱白色薄纸:“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薄纸朝内鼓起的坑坑洼洼人形,越来越明显。它身上渗出油脂,在纱白色上留下一圈明显的黄色污痕。
晏明灼捂住嘴唇,屏住呼吸,逐渐退步往大殿内躲去。
他手指握住沉重的铜烛台,尝试能否提起砸人——或者砸鬼之时,撞击与嚎叫突然烟消云散。庙殿内外恢复了最开始的寂静。
晏明灼盯着残留黄色污痕的地方,手中还紧紧攥住取下蜡烛的烛台。
就在这时!
他身后浓重的黑暗里,忽然伸出两只手,绕过肩膀,环住他的脖颈。
晏明灼的肩膀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上来,夺过他手中唯一的武器。
晏明灼一惊,扭头看去!
——是祭司大人。
英俊的黑发祭司,如水蛇一般缠绕上晏明灼。
他咬住晏明灼的耳垂,往失去血色的素白脸庞吹气,意味深长:“宝贝,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快要死掉。”
晏明灼看着那张和亡夫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他心中困惑:“老公,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祭司大人呼吸一滞。
他把晏明灼翻过来,揽进怀里,充满柔情地握住晏明灼的手,让晏明灼一寸寸摸过他的脸:“宝贝。”
祭司大人阴恻恻唤道:“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晏明灼仔细摸了又摸,他没摸过丈夫的轮廓,只觉得怎么看,都是丈夫换上祭司服,在跟他玩角色扮演。
“看清楚了吗?”祭司大人耐心等晏明灼放下手,才重新固执地发问。
“看清楚了。”晏明灼点头,毫不犹豫回答,“老公,你要是没死,就别胡乱吓我。”
祭司猛然放开晏明灼。他走开几步,胸膛猛烈起伏,如同发怒的公牛,红着眼睛盯着虚空中看不见的晃动绸布。
他一拳重重捶在抢过来的烛台,赤手空拳把铜烛台砸得四分五裂,迸出细小碎片。
晏明灼被忽然起来的剧烈噪音震得心脏突突,他一脸惊讶,心想原来雪教祭司还是个武力活。祭司大人高挺的身材不只是花架子,内在也十分孔武有力。
祭司大人好一个奇男子!
这一拳砸在妖魔身上,要是能产生物理攻击,说不定也能把妖魔砸穿,如铜烛台四分五裂。
“晏明灼!你既然如此思念你的死鬼丈夫,为何在祭庙勾引我,还杀了他!”祭司大人痛心指责,抨击晏明灼的薄情寡义。
祭司大人气得咬牙格格作响。
转过身,他挥臂扯下晏明灼佩戴在胸前的戴孝白花,狠狠扔在青砖地上,用脚反复碾碎还不够,还要弯腰用烛火去烧。
嘭!
青砖地烧起一小团火!
爆裂声夹在晏明灼与祭司大人之间,恰如他们对视的双眸中,摇曳勾连的炽热火焰。
眼前的祭司大人反应如此剧烈,应当不会是亡夫取代了他的身份。
试探出想要的结果,晏明灼松口气。
他露出微笑,轻巧自然地伸出手:“好啦,和你开个玩笑,发这么大火。”
祭司大人却没那么容易被敷衍过去。他拍开晏明灼伸来的手,在大殿里狂怒踱步。见晏明灼不再靠近,也不说其他软话,本就气恼的祭司大人愈发愤恨。
怒气发泄不出,又对晏明灼下不了手,便一股脑冲向殿外!
紧闭的殿门被雪花猛然冲开,冷风呼呼灌入殿内。
原本紧贴薄纸的人皮惶恐飘落,发出细细尖叫:“不要!放过我!放过我!求祭司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冒犯了!祭司大人饶命!”
祭司大人神色冰寒,猛然一拍神像前的供桌,桌上烛火飞起,震射弹出!
火舌点燃飘落在地惨嚎的人皮——那人皮,的确长着刘祭司弟子的脸!
只是和白天还在耐心讲解的人相比,少年清秀的躯壳被吃得血肉空空,只剩一张舒展开来的薄薄皮囊,在雪夜空中,烧成漫天灰烬。
黄色油脂滴落在地,榨干后凝练,是上好的人体脂肪。
瞧着眼前大火,祭司大人一言不发,拂袖要走。他眼中视大火为无物,正在消失的一条人命,在他心中不如尘埃更令他恼火。
人间惨状,地狱炎景。
晏明灼终于叹气,喊住气头上的某人:“大人,你真忍心把我独自扔在这?”
祭司大人没回头,宽大祭司服下的拳头攥紧,语调阴沉波动:“你不需要我,我留在大殿,脏你眼睛!”
身后传来凄苦的轻声抽泣。
祭司大人停在殿外长廊,眺望素净白月。他神经被哭声磨得如同刀割,传来阵阵刺痛。
哭声忽止。
祭司大人手背绷起的青筋鼓了两鼓,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冲回殿内,把磨人的妖精揉进怀里:“谁叫你哭了?我没允许,不许给我流泪!”
银发的妖精把捂住的手掌移开,露出光洁干净的脸庞。
哪里有半点泪珠!
晏明灼主动低头,柔软的唇瓣,贴着祭司大人唇角亲了一口,算作休战信号。偷情的滋味,比他预想中要更能接受。
看来他的确如回忆中一样,是个浑身缠满罪孽和欲望的家伙。
晏明灼忍不住偷偷比较。冷落他多时的亡夫,亲起来会不会比祭司大人更好。尽管,他们长着同一张脸。
可惜,他们并没有完成那个最后的吻,丈夫就已经变成一具尸首。俊毅的脸庞变得青白,可怖,叫人提不起烙下道别吻的兴致。
晏明灼黏黏糊糊地亲吻着祭司大人,一路从唇亲吻到锁骨。
在地狱的炎景燃烧之时,圣洁的雪教祭司被他捏住下巴,吻得情动,喘-息不止。
第196章 还说没生气
晏明灼实在胆大包天,亵渎着供神村全体村民心中的庙宇圣地。
他没有多嘴多舌,去问祭庙中为何会出现人皮,人皮又为何会说话——不点破才是保命的智慧。
供神村存在秘密。
好奇心杀死猫。所以晏明灼装作一无所知。
被他亲吻着的奸夫,看似冷若冰霜,实则是个极其凶悍的危险分子。
连没头没脑的吃醋,都能把他气成这样。
晏明灼不能确定,如果自己试图探究祭庙内的秘密,下场会不会和飞舞的人皮一样——在雪夜被点个大烟花,烧成灰烬。
净化仪式要怎样才算净化,晏明灼并不清楚。直到夜晚过去,白昼降临,也没有第二张人皮趴在门上敲门,想要进入大殿。
晏明灼不知何时在祭司大人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再醒来,香烛在黑木桌留下凝固的眼泪,屋外的雪已经停止。
晏明灼动了动,没能从祭司大人紧紧收拢的掌心把手指抽离。
黑发祭司的手极冷。晏明灼穿着单薄,被寒风一吹,体温已经够低。从手掌相贴部分传递而来的冰寒却更刺骨。
握着他手的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块冰。冰天雪地里熔炼出来的人。
被冰紧紧拥抱的感觉太冷。冻得晏明灼身体在轻微发抖。他想,他和祭司大人的确不是能够长期相处的良配。丈夫火热的胸膛,才适合当贴身暖炉。
冒出这个念头时,晏明灼并没有产生旖旎之感,他单纯地比较着更有利于他生存下去的外部条件。
和昨日见过的村民们不一样。村民们穿着相对轻薄的衣裳,就能站在飘雪的空地,活动自如。晏明灼的身体却很不抗冻。
在室外,他得穿上厚厚的御寒衣物,戴好齐全装备,才能让因寒冷而僵硬的身躯温暖起来。
昨天早上,晏明灼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完全是穿着单薄黑衣,被风雪冻到所致。这样的效果,更能彰显出他死了丈夫的悲伤,有利于他的存活。
支撑着晏明灼在对他而言的陌生国度行动下去的,是所有生命都具有的求生欲。
他冷静地反杀丈夫,又对能力莫测的祭司大人暂时施以怀柔之姿,都是因为他想活下去的缘故。
只是非常简单的愿望。
有利于他存活的因素,晏明灼会亲近,不利于他存活的阻碍,晏明灼会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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