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灼自认还保留着最基础的生存欲。
所以,他没有问一些太过敏感的话题,捅破那层窗户纸,而是以闲适语气聊着日常见到的琐事。
——碍于一天接近三分之二的时间,他都和幽灵保持形影不离的状态,提及到池叶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诚他虽然不开口说话。”晏明灼躺在被子里,人偶侧过脸贴在他锁骨,听他懒懒散散带着笑意说,“但从嘴角的弧度,能判断出他的心情状态。”
“上次陶艺课,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动物,可以用余下的材料捏一个给他。他说,喜欢蛇、狼、豺豹之类的凶兽。”
“明明一直偷偷在瞥我随手捏的猫猫狗狗,盯着小狐狸泥偶看了最久,说要送给他,又保持酷酷的表情说不要。违心地说这话时,连嘴角都下撇了,一点也不坦率。”
“不知道这家伙哪来那么严重的偶像包袱。非得在他人面前伪装死板正经。”
“小诚,你可千万不要学习他的坏习惯。”晏明灼语重心长地叮嘱人偶,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羞耻感。
人偶小诚:“……”
他拱了拱,把脸埋进晏明灼的颈窝,闷闷道:“我没有这种坏习惯。”
“晏明灼。”过了会,人偶小声地问,“你睡着了吗?”
人偶没有手,无法回抱住人类。
人偶也没有脚,无法自己移动。
所以,他只能和毛毛虫似的一点一点扭动腰肢关节,磨蹭挪动。
等不及听到回应,离晏明灼近一点,再近一点,紧紧裹在小被子和大被子里也依旧寒冷僵硬的残躯,才能汲取到人类身体传导过来的温暖热意。
察觉到肩头传来的动静,闭上眼的晏明灼把人偶从小被子里抱出来,捞在怀里,习惯性贴在胸口,揉了揉他凌乱的黑发:“我在这里。”
“……嗯。”
过了很久很久,窗外天光都放亮。
一夜未眠的人偶,从冷却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一动不动趴在胸膛,对稳定跳动的心脏悄悄说了一句话。
声音极轻,却极其笃定,脸蛋微红。
*
第四节课下课铃响。
午休时间,池叶诚急匆匆离开,连个眼神也不和晏明灼对上。
按照往常的惯例,他是去三楼的连廊。
连廊中间有两道上锁的铁门,门后,是池叶诚的休息室。他镇守在那,是对高等部三人组的无形震慑。
昨晚,在他的软磨硬泡下,人偶无意中说漏嘴,让晏明灼知晓了这个情报。
池叶诚曾经言之凿凿,初等部与高等部不可互通。关于这一点,晏明灼早已在前些天的夜游中得到证实。
以分界线为轴,私立仁之荆学园被一分为二。包括他在内的初等部学生,皆无法越过初等部与高等部之间的分界线。
也就是说,连廊是贯通两栋教学楼的唯一通道。
只有越过池叶诚,才能通过连廊去往高等部,探索更大的地图。
按照如此逻辑去思考,和浅井丽子相熟的高等部异客,是怎么越过无形的分界线,来到初等部?他接连两次的突然闯入,像是一个bug。
难不成,还有别的隐藏途径,能够打破这条学园禁令?
晏明灼在草稿本上随意地勾画着,似乎沉迷画图,实际脑海内却思索着分界线的判定机制。
是什么东西,在清晰地分辨两个学级学生身份的区别?
初等部与高等部……区别……
或者逆向思考一下,是什么让他立刻就能判定,逃跑的那些学生来自初等部而非高等部?
外貌、特征……制式校服。
对!是校服。
——更准确来说,是校服前胸上佩戴的紫荆花校徽“初等部”字样,令人一目了然。
如果,能够和高等部的某个幽灵学生交换校徽,是否就能不经过池叶诚私下逾越分界线,进入高等部?
推论到此,被迫戛然而止。晏明灼停下笔,微微叹息。
无法进行试验,也就无从印证这条大胆的设想是否可行。
“为何叹气?”手肘旁,忽然响起说话声。
晏明灼循声望去,却发现黑发人偶正坐在桌面,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午休时间被池叶诚带走。
教室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看来他沉思了颇久。
“我在想,要怎样才能得到池叶诚的许可,去高等部逛逛。”晏明灼说。
校园实在是一个待久了很容易腻味的场景。每天按固定的节奏,干相同的事,和几乎不会变更的同学待在固定的教室,听老师重复老掉牙的课本知识。
有考试,却不可能升学。
人类学生是为了求学,才会数十年如一日的困于书山学海。但对幽灵们而言,这是一场仿佛永无尽头,也没有休息日的西西弗斯式苦行。
他们困守在校园,困守在早该翻页的过去里,一定有所理由。
晏明灼要找到这个至关重要的理由,就必须去另外二分之一的校区走上一遭。
“课间,你和水梨胜我单独出去,就是在问高等部?”人偶嘴角下撇。
“对。只要能护着他不受同学欺负。”晏明灼想了想,没有隐瞒的必要,便直言道,“作为交换,他告诉了我不少事情。”
要另辟蹊径寻找合适的情报渠道,晏明灼最先盯上的肯定是作为池叶诚同班同学的3年A班。
虽然这么说过于残酷,3年A班仅剩的28个幽灵中,懦弱而又受排斥的水梨胜我,是最容易接近突破心防的首选目标。
再加上或许是后天养成的性格特征,时刻察言观色,留心周围动静,选择主动示好投靠的水梨胜我,从他那打探情报,可谓双赢。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晏明灼注意到人偶的微表情,困惑道,“诚也是,自从我课间回来以后,他愈发沉默。”
“我……待在池叶诚的影响范围内时,能感受到一些他的想法。”人偶斟酌着措辞。
“管沼很厌恶他。”他顿了顿,才道:“池叶诚也……不喜欢他靠近你。”
“但是,欺负同学是不对的,他在想,以后会警告管沼收敛,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形。”
“……诚,他现在,在听我说话?”晏明灼忽然左顾右盼扫视一圈。
“没有!”人偶紧张兮兮地跟随晏明灼的视线,同步扭转脖颈关节。
“好吧,是我理解出错。”晏明灼扭过脸,笑眯眯地垂眸,“谢谢小诚告诉我,池-叶-诚的真实想法,下次务必要再接再厉哦。”
人偶:“……”
“不可以吗?”晏明灼抵住人偶的额心,语气变低,眸光闪动,“真的……不行?”
“没有说不行。”黑发人偶别扭地低眉,声音变小,“你不知道的事情,可以直接来问我。”
“我的意思是……可以代替池叶诚,告诉你。”
“但是,如果他也不记得,我同样无能为力。”
“一言为定。”晏明灼不等人偶继续打补丁,借着他骑虎难下之势一口咬定。
“小诚真乖!”他眉眼弯弯地“吧唧”亲了黑发人偶一口。
——咔擦!
没等人偶回味过感觉,他脊背僵硬,泛红的脸颊“蹭”地化为惨白,一帧一帧定格转向窗外。
窗外,细雨飘零。
紫荆花树光秃的枝杈间,多出一只眨呀眨的眼睛,瞳仁中心,一点猩红。
刚才一瞬即逝的白光,与奇怪声响,就是从中迸出。
*
“我靠!”后花园,紫荆花树林内,快乐刀男一拍大腿,“叶子姐,你房又又塌了!”
“什么叫又又?”迷路小分队的领头羊果味七十分暴躁,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魔眼照相机】,“我们在紫荆花迷宫里头打转快一星期,卡关卡得我想吐,你还有心思关注你叶子姐塌没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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