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类士兵被抛向半空,他惊叫着,在下落前被一个跃起的黑影一口叼住了腰腹,他身上的金属外骨骼硌断了它的牙,同时,外骨骼上“刷”地竖起一排弯起的短刃,在落地时,他们同样模糊了血肉,又被其他东西从身上践踏过去。
半小时后,战场上的天平渐渐倾斜,宋海司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又慢慢蹙起来。
他对陆兹说:“新装备不错,给我弄几套。”
陆兹跳脚:“脸皮可真厚啊你!西大陆那边搞来的,知道一套多少钱吗?”
“西大陆。”宋海司点点头,“知道了。”
他前阵子才帮西大陆修补好了“墙”,跟他们弄几套装备应该不成问题,甚至不需要花经费。
“这次的污染潮明显规模不够大,甚至不能称为一次真正的污染潮。”
“什么意思?”陆兹顿了顿,恍然,“你是说,这是对方用声波控制,特意来阻拦我们的?”
宋海司颔首,冷哼一声:“附近的污染物应该用完了。”
用,完了?
这个词让陆兹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说,会不会你们之前遭遇的污染潮,还有R城,都是江叶辞干的?”
“不太可能,他反对人类跟污染物共存,出发点就是为了人类的安全,利用污染物侵犯人类领地与他的信仰不合。”
“但他现在却利用污染物对付我们!”
“我们代表的是统治区,如果真像温故说的,那他对统治区和‘墙’的憎恨,跟对污染物的憎恨程度应该不相上下。”
“……”
好像有道理。
但陆兹不想承认宋海司脑子比他好使。
眼看战斗即将进入尾声,他亲自视察战场,监督下属清点人数和弹药。
重伤员被送回山脚下,而大部队气势磅礴地踩着干涸龟裂的河谷继续向前,继续开向前方那片拥有过短暂辉煌又一夜之间坍塌的人类文明。
宋海司目不斜视地盯着朦胧天光下逐渐清晰的城市遗迹,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冒出了不久前回荡在林间的那句话。
【宋海司,我被人抓了,你快来救我好不好……】
他从污染区带出来的小家伙,现在很需要他。
他不想再错过一次!
宋海司脱掉手套,冰凉的指尖缩进掌心,半晌,才想起来要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
装甲车渐渐开进城市,无情地碾碎地面上的爬山虎,满地都是浓绿的汁液,清新的植物气息散发出来,驱散了年长日久积累的腐朽,那些林立衰败的高楼呈现出一片死气,攀附在上面的叶片好似幽灵,在清晨的微风中整齐一致地晃动着。
巡查处的人很少往遗迹去。
大多数遗迹都会变成污染物的巢穴,当然,里面也有令人眼热的陈旧物资,但巡查处的任务不在于此,宋海司不许他们冒那份险,那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军方就不同了。
生产力低下的当下,军方不得不派出专门的队伍,冒险去各个遗迹寻找几十年前遗留的物资,好弥补统治区的匮乏,这是他们的使命之一。
按照温故说的,他们沿着爬山虎铺就的路一直向前,那条路像根镂空的带子,一头连着河谷,一头连着江叶辞的秘密基地。
“总巡查,有了!前面的球形建筑!”张尧兴奋地踩下油门。
“嗯。”宋海司偏了偏头,忽然皱起眉。
前方,晦暗不明的天空下,银白色的半球建筑反射出暗淡的光,那是曲面的太阳能板,因为吸纳了晨曦而变得柔和,可,温柔中却出现了不和谐的一幕。
随着他们的靠近,建筑表面的太阳能板间隔着降下,露出星罗棋布的空洞,空洞里,无数个黑洞洞的炮口探出来,直指他们的方向。
第48章
军方队伍停在原地,装甲车横成一排,不甘示弱地用最强大的火力阵容对准对方。
双方都在射程范围内,死亡一触即发。
一旦开火,军方会有很大伤亡,但对方的基地也会面临被夷平的风险,因此,双方都很谨慎。
陆兹是个硬核派,在观察一阵后,果断命令副官下达进攻指令,却被宋海司拦住了。
“干什么?”陆兹对他的干涉相当不满。
宋海司说:“我建议先撤回去。”
陆兹嘲笑:“你怕了?”
宋海司:“无意义的伤亡没必要。”
陆兹:“怎么才叫有意义?我和我手下的士兵都发过誓要为统治区献身,绝不会在重要关头贪生怕死!”
“没说你。”宋海司淡淡瞥了他一眼,“江叶辞,三十年前具有代表性的物理学家,在电磁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之前是,之后更是,他要是死了,对人类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
“宋海司你开什么玩笑,他是敌人!”
“只是意见不合,在对待非人类污染物的问题上,我们立场一致。”
“什么立场?他让被污染者变异,还差点毁了我们的农业基地!对了,我们的飞机无法起飞八成也是他干的,这又是多大的损失?”
“他的声波能驱赶控制污染物,你做得到?”
“墙”快不行了,能控制污染物,哪怕只是低级污染物,单这一点,江叶辞就有资格带着一身罪名活下去。
“那你想怎么样?”陆兹的吼声吸引了附近几道目光,那是军方士兵,他们看到他们向来说一不二的总司令跟人争得脸红脖子粗,都有点汗颜。
在他的怒火中,宋海司岿然不动地盯着远方的基地,过了一会儿,他又裹紧了长外套。
“谈判吧。”
“胡说什么,我们根本联系不上……”
“能联系。”
说着,朝奚风光伸出手,奚风光就很有眼色地把刚刚的颈环联络装置交给他。
通讯再次被建立。
“温故。”
“宋海司……”吸溜鼻涕声。
“……你怎么样?”
“还好,他们还没来,天亮了是吗?他们应该快来了。”
“别慌,他们暂时不会去找你,他们在集中精力对付我。”
“你到遗迹了吗?”
“嗯,现在要你做件事。”
“什么事?”
“你有白板对吗?”
“有。”
“在上面写上‘谈判’。”
“好。”
温故答应得很痛快,然而,十几秒后——
“‘判’字怎么写?”
“……”宋海司扫了张尧一眼,“随便怎么写,发音差不多就可以。”
“哦,好……写好了。”
“举起来,给监视你的人看。”
“举了,然后呢?”
“他们应该马上会去找你,你告诉他们,是我要谈判,让他们联络我。”
“知道了,宋海司,你什么时候……”
担心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宋海司不等他说完就切断了通讯,并且快速看了陆兹一眼,打开个人通讯器的公共频道。
陆兹哼笑一声:“装的倒是挺乖,宋海司,我劝你赶紧处理掉他,再执迷不悟,早晚他会给你惹来大麻烦。”
宋海司扯了扯嘴角,一脸的“不劳费心”。
陆兹继续挑衅:“真想不到,宋总巡查官竟然会提出跟人谈判?”
宋海司淡淡地说:“你想不到的事还多。”
说完,不再理他,回车里等消息。
太阳渐渐升起,雾却没散开,清晨的阳光穿不透头顶繁茂的枝叶。
陆兹无聊地看了看周围,感叹:“这地方也太隐蔽了,要不是他们主动暴露,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宋海司看向前方的城市,它外围包裹着浓密的原始森林,像一口巨大的碗,加上整座城市几乎都被绿色的植被覆盖,如果不踏足这片森林的话,那么发现它的几率确实很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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