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愿失去的
“所有往地上延伸的通道都通往各个不同的神殿神像,我们进入的那个入口在冰雪女神米妮莉亚的神像背后,相邻的通道则通往洁净之神蒂莫,再远些是智慧女神、战神和誓约女神。夏路尔听到每个神殿里都有穿着甲胄的人在走动搜查,所以我们没有贸然出去自投罗网。”赫路弥斯看着九骨,犹豫了一下问,“那个人呢?”
“塞洛斯还在上面,我们摔下来时他混进神殿骑士里了。”
没有塞洛斯,九骨又重伤虚弱,他们对抗神殿的力量薄弱得不堪一击。
“那些灯是怎么回事?”赫路弥斯问,他凝神去看墙上的壁画,虽然此刻境况危急,可只看了一眼,他就被壁画中的故事吸引,沿着通道一路走去。
听到他的脚步慢慢走远,夏路尔连忙松开比琉卡牵着他的手去追。他跑得这么快,比琉卡好担心他会摔倒,然而夏路尔一下追上了赫路弥斯,从背后紧紧抱着他的腰。
“怎么了?夏路尔,我没有走远。”赫路弥斯惊讶地望着那双紧抱着自己的手,夏路尔的力气大得令他十分意外。
“我只想看看这些壁画,会很快看完的。”
夏路尔不肯松手,仍然死死抱着他,最后赫路弥斯只得无奈地答应和他一起折返回比琉卡和九骨身边。虽然不知道夏路尔为什么会有这样激动的反应,但赫路弥斯更不愿看到他的不安和惊慌,或许是这个神秘诡谲的地下迷宫带来的恐慌所致。他拉着夏路尔的手小声安慰,比琉卡从铜像手中取下一盏玻璃灯,照亮了前方没有铜像掌灯的黑暗通道。
赫路弥斯没能看完壁画,但从比琉卡的描述中了解了画的内容。关于女神的起源,他实在有太多见解,沉醉于神学研究的初衷究竟是为了证明女神存在抑或是不存在都已经不重要。如果他还是那个不必操心生计,每天只用忘我祈祷的祭司,此刻面对迷宫中浩如烟海的古籍也会忍不住废寝忘食地坐下阅读钻研。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想到有数不清的“黑影”在身后穷追不舍,真相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有人创造了女神,让她像普通女孩一样长大,见证了都市的兴衰和末日灾厄,又在废土之上将生命重新赐予众生。”赫路弥斯说,“这个故事推翻了所有神话和古籍的记载,连最古老的回鸣之书上都没有这样的记录。只是当做一个普通故事来听,倒也算神奇。”
比琉卡并不认为这只是个故事,因为他无法解释这个隐藏在深渊峭壁中的长廊是怎么回事,它是谁建造的,是谁在石壁上留下与神殿祭司宣扬的截然不同的女神起源。他更想知道那个抱着初生女神的人以及围拢在周围神色肃穆的人是谁,在干什么?
还有一件事,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始终没有对九骨说,只怕会换来对方的担忧。自从到山顶的悬崖上,他一直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唤,很难说当时反抗神殿骑士扑向布雷查诺的举动是不是受了蛊惑和引诱,以至于产生一股投身深渊的冲动。
比琉卡收拾起纷乱的情绪,一只手握剑,另一只手举着油灯在前面探路。他是这支队伍中唯一能迎战的人,因此让赫路弥斯照顾受伤的九骨。走了一会儿,有蛇一族的铜像和壁画都已被抛在身后,比琉卡感到有人走到他身旁,是夏路尔。
不知道为什么,比琉卡总觉得自己有照顾夏路尔的义务,这次重逢喜忧参半,夏路尔能主动接近令他欣慰,仿佛绝境中又多了一个朋友,或者更像他受尽磨难的弟弟。
他很像珠岛,安静、温柔,只是珠岛保留了有鸟一族天然的不谙世事,夏路尔则有一种悲情的成熟。
或许他比我还要更像个大人。
夏路尔伸手拉住他白袍的衣袖。
“怎么了?”比琉卡放低语调,柔声问他。夏路尔不能说话,但比琉卡相信自己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然而这个突兀的举动之后,夏路尔却又缩回了手。比琉卡想起他刚才不顾一切地阻止赫路弥斯去看壁画,难道他知道什么关于这座地下迷宫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比琉卡回头望去,看到赫路弥斯扶着九骨的身影,又若无其事地转回来问:“你是不是在担心赫路弥斯?”
夏路尔无所适从地僵持了片刻终于慢慢点头。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们,就算真的发生不好的事,我也会让你和赫路弥斯先离开。”
这是最好的承诺,比琉卡发誓一定要保护身边的人。夏路尔被他的承诺感动,却并没有放松心情的模样。通道在灯光映照下渐渐分成两条,一条通往赫路弥斯和夏路尔来时的方向,依稀能看到黑暗中分布着许多没有窗户的房间。另一条路则依旧往下延伸,无穷无尽,一直通向地底。
比琉卡站在岔路前,一种极其矛盾的情绪占据着他的心胸,幽深的前路仿佛在召唤他,告诉他所有秘密的答案都在眼前。而无尽的黑暗又劝告他不可凝视靠近,前方即是不归之路。
“你能听到什么吗?夏路尔。”他忍不住问身旁的少年。夏路尔后退一步,似乎比他更不愿意走进黑暗。怎么会呢?他看不到光亮,黑暗对他来说并无恐怖之处。
然而比琉卡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夏路尔的恐惧,他是聆听者,必定在先民之喉中听到了异样的声音才会如此畏惧驻足不前。
九骨和赫路弥斯走上前来,每个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路往何方。每个人的心情都各不相同,比琉卡固然是受命运指引,所有经历的一切都在指向渊谷深处。九骨不只为了守护所爱的人,心中也有一缕执念,为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匆匆逝去的过客而无法放下武器。赫路弥斯一度只想离开,远离一切和女神有关的人和事,可现在他离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那些悲愤、疑惑和动摇或许可以就此做个了结,毕竟心上的死结即使一味逃避说服自己,也始终都在。
只有夏路尔,没人知道他的想法。他一无所有,一生都在黑暗中度过,却是唯一一个抗拒黑暗,不愿走进黑暗的人。可夏路尔也同样明白,现在他们只剩这条路可走,去探索从未有人到过的深渊。
比琉卡深吸了一口气,率先举着玻璃灯走去。
这里的路不再平坦光滑,再次变得高低不平,崎岖坎坷。
他让夏路尔拉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寻找安全的落脚点。赫路弥斯扶着九骨紧紧跟随,四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往未知之境前进。
奇怪的是越往下走反而越温暖,仿佛风雪被隔绝在了身后一道无形的门外。
摇曳的灯火下,赫路弥斯忽然惊觉自己正走在悬崖上,脚边是一团黑雾笼罩的无底深渊,更惊悚的是那一团团翻卷的黑暗中仿佛随时会有看不见的手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拖入地底深处。
先民之喉,亦是罪民渊薮。
赫路弥斯想象深谷下是累累尸骨,数百乃至数千年间,数不清的人葬身谷底变成幽魂厉鬼,等着活人献祭。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内心变得如此千疮百孔,轻易就会被恐惧与邪恶侵蚀。
赫路弥斯望着前方夏路尔的背影,忽然害怕那是幻影,是一个可怕的长梦。
“不要被幻想迷惑。”九骨在他身旁说,“不要胡思乱想,夏路尔和比琉卡就在前面。”
“为什么你这么冷静,说不定我们正在走向地狱。”
“你愿意和夏路尔分开吗?”
“当然不愿意。”
“既然如此,只要跟紧就好了,其他干扰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九骨说,“除非你心里还有别的东西。”
“没有了。”赫路弥斯回答,“难道我们失去的还不够多吗?”
“失去再多也不代表一无所有。这一点我们都无法和夏路尔相比。”
赫路弥斯沉默起来。是的,夏路尔失去的东西远比他更多更重要,这令他时时羞愧,每次心灰意冷时,想到夏路尔失去的一切就会感到自己的可笑和懦弱。
“你又失去过什么?”赫路弥斯问。在他看来,像九骨、塞洛斯这样有本事的人只要有意就能从别人那里夺取,也会游刃有余地保护自己所爱,不可能失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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